那一刻,楊六郎眸子裡還帶著沒有來得及散去的兇厲,染著血沫的嘴唇翕張著,面色一寸一寸的變作白紙一般,如同遭了一統雷擊,整個人傻在那裡,連呼吸都微弱了起來……
眸中的猖狂恨意逐漸褪去,盛滿了不可置信和愈發濃烈的絕望之色,嘴中還有些倔強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騙我!怎麼可能是長寧公主,明明只是個小官之女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公主,公主,剛剛都是我的錯,是我鬼迷了心竅,是我吃醉了酒,求公主放過我一馬吧,公主!公主……”
就像一攤爛泥般,楊六郎趴在地上,他嘴裡雖說著不承認,但面上的恐懼已經出賣了自己,他此刻心中已然明白自己闖下了什麼塌天大禍,他還記得曾經在長寧公主十四歲的時候,公主隨聖人出遊,結果被一個官宦子弟鑽了空子,竟叫他跑了公主的面前,還死皮賴臉的唸了一首情詩,公主掙脫不得,當時便生了氣,事後被聖人知道後,那傢伙直接被打斷了手,扔到了邊境三年,到現在還未歸……
只是唸了一首情詩尚且如此,若是被聖人知道自己差點將長寧公主……
楊六郎只覺胸腔裡如同火燎一般,一陣陣窒息感襲來,他嚇得半死,看到公主所在的位置,託著重傷的身體就往那裡爬,想靠近一點去求情,哪怕這個機會渺茫!
一邊叫喊著,一邊手腳並用的爬著,可能楊六郎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怕,但在驚魂未定的令月看來,猶如一隻怪物正向她匍匐前進……
“啊……你別過來,滾開!”
令月緊裹著身上的外衫,彷彿這是一個保護傘一般,騰地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也許是因為坐的久,也許是因為驚嚇而雙腿有些發軟,剛起來的一下令月險些沒站穩,還是看情況突變而迅速閃過來的裴延秀扶了她一把,而後又是一腳將楊六郎給踢開了……
令月如同找到了避風港一般,緊緊躲在裴延秀身後,兩隻素手還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小腦袋時時觀望著。
這一腳又是讓楊六郎破口大罵了半日,最後終於將今晚麟德殿門外守衛的神策軍給引來了,一隊武裝整齊,手執橫刀的甲衛飛快趕到自雨亭後,看到了一場禍事……
……
麟德殿
一名身著甲冑的神策軍面色微惶的從偏門飛速進了殿,在沒有驚擾大多數臣子的情況下來到了御前。
利落的跪下行禮,拜見了聖人。
剛要張嘴稟明那禍事,便被聖人身旁的紫袍公公打斷了。
“你這軍漢,怎麼在聖人此刻打攪,失禮失禮!”
也不怪田中監如此急躁,就在前一刻,聖人突然又咳了血,一張帕子上全紅了,要不是此刻殿中有些嘈雜,估計就給人發現了聖人欠安的訊息,但好在聖人偽裝的好,沒有叫別人發現,但情況也不是很樂觀,於是乎,田中監剛想以醒酒的名義帶著聖人回去避一避,結果就被這小將給打斷了,能不著急嗎!
小將聞言,先是告了罪,然後拱手道:“聖人恕罪,屬下確有十萬火急的事稟報,望聖人聽之!”
“咳咳咳……好了,好了,這麼急做什麼,快些說來罷……”
慶徽帝坐直了身子,面色和緩道。
小將見聖人和顏悅色,心情頗好的模樣,心中想到自己即將要說的事,有點為聖人擔憂,也為自己擔憂,他惴惴不安的開了口……
……
觥籌交錯間,百官只看見聖人鐵青著臉走出殿,還帶走了吃酒吃的正歡的兵部尚書楊瓊,田中監急忙交代了句聖人有事,也是頭也不回的跟了出去,眾人面面相覷……
雖然心底知道怕是出了事,但沒有聖人的命令也不敢跟出去瞧,只得當做無事發生,繼續跟旁邊的同僚吹天吹地的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