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玻璃碴子
林浩天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趕到市二院去的,他手腳冰涼,坐在計程車上身體硬挺的像一堆冰塊,腦子裡不住地在想怎麼辦,整個人失去了知覺。到了目的地之後出租司機往下趕人了才踉踉蹌蹌從車裡滾下去。
他腿一軟,站立不住,膝蓋跪在地上,仰頭看見樓頂鮮紅的十字,眼淚唰的就下來了。
”你是病人家屬麼?”
護士急著拿著手術通知單,在她面前揮舞,他機械的點著頭。
”是病人的兒子麼?現在病人在裡面搶救,顱內淤血,要開顱,你能簽字麼?”
林浩天張口,想說簽,但一個字也發不出聲音來,護士把筆塞到他手裡,他眼花的厲害,握筆的手怎樣也捏不住,歪歪斜斜劃了幾道,護士便匆匆跑開了。
此後便是漫長的等待。
”手術中”的紅字一直在閃,林浩天眼睛都要痠痛了,就是不見他滅。
怎麼會這麼久呀?怎麼還不行他的羅先生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啊,怎麼就會這樣了呢?
警察來找他來交涉,他腦子裡嗡嗡一片,只看見藍黑色的制服遮擋住了手術室的大門,慌急著去推搡開圍著他的民警,一位女警不小心被她推在地上,民警以為他情緒失控要襲警,下意識的反推了一下,林浩天”噗通”倒在地下,五指蜷曲成爪,倉皇地去抓離他最近的民警的褲腿,嗓子裡”嗯嗯啊啊”地亂叫。
那樣清秀好看的人瘋成那樣把所有人都嚇著了,同行的一個小警察去叫醫生,所有人都不自覺後退,留他蜷在冰涼的地板上。唯獨那個那個先前被他推倒的女警回過味來,”李鬱你快起開!我們堵著手術室的門了!”
那個叫李鬱的手忙腳亂通道起開,眼看著地上前半秒還在掙紮的人接著就跟按了暫停鍵一樣安靜了,他慢慢垮下肩膀,在寂靜的走廊裡,伏在骯髒的地板上,嗚嗚的哭了。
民警一時不知所措,那會兒的小警察帶著值班護士跑過來,眼看覺得挺心酸,挺難受的背過臉去。
”受刺激太大了,任誰父親生死未蔔做子女的也受不了。唉,警察同志搭把手把他扶到椅子上去。”
叫李鬱的身強力壯,倆手一抓就把人從地上拽起來,安置在等候椅上。三個民警面面相覷,看著眼前這人崩潰,裡面手術還不知道什麼情況,今晚是問不出什麼了。
還是那個女警最先注意到,”不對,這不是他兒子啊?”
護士一愣,”那他是誰”
羅麥來時天剛矇矇亮,外公的司機連夜開車把他載過來,也是一夜沒睡,帶著初夏清晨的涼氣,殺氣騰騰進來。
他一路想著進來就給林浩天一巴掌,等看到林浩天佝僂著背哆哆嗦嗦坐在斑斕鐵鏽的躺椅上,徒勞地仰著脖子坐在那兒,目光一眨不眨地望著那行閃爍的紅字時,就心軟了。
心裡酸苦酸苦的,一樣是難受的要命。
清晨醫院裡還不算吵嚷,偶爾有人路過急診大廳,手裡端著飯缸,神色木然或者疲憊,值班的小姑娘單手撐在臺子上打了個呵欠。
司機從外邊買來了包子和豆漿,羅麥單手拎著,過來拍了拍他的背。
羅麥把豆漿用吸管戳開,遞到林浩天眼前,”吃吧。”
林浩天木然的把他的手撥到一邊。
手術室裡的燈呼呼啦啦的閃,羅麥知道勸不下去,幹瞪著眼跟他一塊等。
沒多久,手術室的門開了一道縫,一名醫生帶著一位護士從裡面出來。手術室的燈還沒滅,羅麥看林浩天猛的從座位上坐起來,指著醫生,精神恍惚。
羅麥把林浩天摁下去,上前去和醫生說話。
”醫生,我父親怎麼樣了?”
那位醫生是腦外科的主刀,因為站了半夜而頭痛,為保持清醒而搖了搖頭。
不遠處林浩天一怔,嘴唇微微張開,一片茫然。
其實醫生什麼也沒說,他只是很累,路過病人家屬時對方說什麼話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