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媽媽鬆了口氣,心想這下指不定可以吃頓好飯了,阮爸爸夾了幾個菜到阮媽媽碗裡,方才阮媽媽都一個勁給別人,自己都沒怎麼動。
“你快吃吧,好吃的都被吃光了。”
“哪裡有。”阮媽媽小聲回答,甜甜蜜蜜地夾了吃了,抽空還問了關聞鳩幾句話,問好不好吃,還愛吃什麼,一點也不見客氣,到是像囑咐家裡的孩子。
這本該是極正常不過的交流,可看在有心人的眼裡,她的思想會加工,額外新增嫉妒,煩悶,爭吵,狹隘等各種調味料,做成一道酸苦的黏漿,顏色是豬肝色的,包裹住了理智與同理心。
她就是在炫耀,她就是在指著鼻子看不起自己!
只剩下這兩句話,表姐媽媽放下筷子,她的動靜像一道鐘聲,暫停了桌上半邊融融的氣氛,拖進暴風驟雨到來前的烏雲漩渦中。
“於瑞文,你看看你自己,再看看人家,我在桌上,你就沒夾過一口我愛吃的菜給我。”
表姐爸爸頓了一下,席上的人都看他,“這碗裡不都是你愛吃的?”
表姐媽媽冷笑一聲,是準備進攻的號角,“你眼瞎了!心也瞎了!”
她說得十分難聽,但是表姐爸爸還只是皺了下眉,迅速掃了眼阮爸爸和阮媽媽,希望他們不要介意。
“看什麼呢!看花啊,哪裡的勾了你的魂啊!”
阮爸爸放下筷子,正要說什麼,表姐爸爸趕緊夾了菜放進碗裡,“這好了吧,你愛吃的。”
阮佲事後形容了一下表姐媽媽的神情,她似乎很難伺候,像看著什麼垃圾一樣的傲慢,只動了眼珠子朝下,一股做作的輕蔑,像炫耀歌聲的青蛙。
“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說的是——愛——吃——的!”表姐媽媽很誇張地張大嘴,每一個詞是往外頭蹦出來,故意咬字精準,似乎還要說給別人聽,那視線已經將整個桌子裡的人都看進去了。
阮佲感到一陣口渴,他看了眼關聞鳩,但似乎並沒有對表姐媽媽突然的發難感到不滿,但對於他自己來說卻有種丟臉的惱火,似乎是故意要作對似的,表姐媽媽並非不會裝表面功夫,若是比起來阮媽媽恐怕還要略遜一籌,但是今天還有關聞鳩在,阮佲明顯能感覺到她的無禮和粗魯,不同以往,就是找準了這個點要發難,別人難受了,她就開心了。
桌子底下關聞鳩握住了阮佲的手,晃了晃,做了口型說沒事。
阮佲臉上一陣燒,深呼吸了幾口,朝關聞鳩搖了搖頭,說明自己沒關系。
阮爸爸剋制地叫了聲表姐媽媽的名字,作提醒之意,但她根本不買面子,不想這裡是哪裡,是在做什麼,沖完了自己丈夫,就對著自己哥哥冷笑,“你也別管閑事,有這個精力怎麼不看看嫂嫂,一天到晚花枝招展,硬是要穿個緊身的有曲線的衣服,也不看看年紀多大了,不穩重,還搞個什麼劇團,上舞臺表演,天天去外頭排練,哪裡像是個正經事的樣子,別是樂不思蜀,不管著家裡了!”
在她說的時候表姐爸爸幾次拉住手,她都嫌礙事甩到了一邊,她就是有本事一段話像機關炮噠噠噠說個不停,根本沒有插足的餘地,阮爸爸被兜頭諷刺了一通,臉色越來越黑,還是阮媽媽攔著,意思是別在小關面前發火,這是家裡事,不能為難到別人。
最重要的是阮佲這層,面子最重要,不能先失了水準。
阮家父子都被阮媽媽摁住了。桌子底下阮佲的手被緊緊包住,關聞鳩也攔住了她,為點挑釁上了當不值得。
表姐媽媽只當阮爸爸不能回嘴,心裡洋洋得意,又說嫂嫂我可勸你,別一天到晚往外頭跑,這影響不好,孩子也要跟著學,你看看你家阮佲,好好的一家人吃頓飯還要帶個外人,若咱們家都是乖乖的,哪裡會這樣不聽話,去外國的,帶外人回來的,這聽上去不嫌丟人?
阮媽媽按下火氣,穩重道:“我不明白什麼意思,只是現在在吃飯,你心情不好,有什麼苦私底下咱們兩個好好嘮叨嘮叨,這會沒意思了。”
“什麼叫沒意思!”表姐媽媽一拍桌子,湯水灑了,“你別跟我裝蒜!我就是看不慣你怎麼了!我今天就是故意的,讓你丟臉,我呸!從以前就是會裝腔作勢,會唱歌跳舞了不起?不還是和我一樣生孩子嫁人!折騰這些東西,也不看看臉皮厚不厚!你裝的好,看上去多大度明理,人家街坊鄰居還誇你兒子,我倒是沒看出來這麼個挑唆我和他姐關系的壞東西有什麼好!”
她轉手指著阮佲就罵:“合著當我不曉得呢!當時騙我說人沒來你這,現在又說不知道情況,你和你媽一樣臉皮都厚!早叫那臭丫頭不和你玩了,現在好了,學了一套套的油腔滑調,就是和你學的,才這麼膽大包天!”
“姑姑,你這話就沒意思了,表姐去國外是公司的意思,並不是我讓她去的,至於其他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又不是監視她的人,還能知道她24小時的事嗎?”
“我呸!”
關聞鳩擋住阮佲,表姐媽媽噴了口水,想吐在阮佲臉上,結果被躲開,關聞鳩有火氣,翻騰了幾十下才壓抑住,這是阮家的事,他不能站出來,只能護著,否則不曉得這人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
關聞鳩緊緊握住阮佲的手,表姐媽媽是在碾阮家的臉皮,若是其他人似乎早已有了不滿,但他知道阮佲也是要面子的,在他面前發生了這樣的事,無疑難堪,也有阮家對關聞鳩的歉意。
這樣算來,這女人罵了阮佲,也同樣是拿阮佲在關聞鳩心裡踩,阮家現在冷靜自持,阮媽媽阮爸爸是為了阮佲,阮佲是為了阮媽媽一句話,還有微不可見心底的羞恥自尊,這人為什麼要在關先生的面前這樣?
關聞鳩在阮佲的面孔上讀出這樣一條資訊,他只能握住小孩冰冷的手,他感覺到阮佲渾身在抖,他在擔心,阮佲是不是又燒了,他現在應該是睡一覺而不是在這裡聽這個粗魯的女人指責。
阮媽媽一直在皺眉聽她無端的責罵,更像是宣洩,拿著獵槍朝天上胡亂開槍,打到樹就是樹,也很冷漠地看著掉下來死去的鳥。阮媽媽注意到阮佲不舒服,被這麼糾纏十分疲累,便想結束話題:“到此為止吧,在別人面前鬧也不嫌丟人?你這麼胡攪蠻纏有什麼意思?我想你還是冷靜冷靜比較好。免得大家都不開心。”
“丟人?”表姐媽媽陰測測地問。
阮媽媽搖搖頭不做糾纏,她頭疼,轉身想回房,她沒注意背後,只一會就聽見阮佲吼了一聲:“你是不是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