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季曉鷗拿手指輕輕碰碰他的眼角。
“打球,不小心撞的。”
季曉鷗看他一眼,顯然不相信他說的話:“在咱們生活的三維世界裡,左眼角和右嘴角同時被撞到的機率能有多大?你蒙我呢吧?”
湛羽垂著眼睛:“真的撞的。”
“和人打架了?”
“沒有。”
“騙人!”
“我沒騙你。”
兩人正低聲說話,忽聽見外面刷刷作響,一輛黑色的“英菲尼迪”沖破雨幕停在店門前的路邊。季曉鷗“咦”一聲,驚訝這種壞天氣還有客人上門。她剛要湊到窗前,湛羽已經伸手替她抹去玻璃上的哈氣和水霧。披肩不小心落下來,他的手馬上又伸過來,幫她攏好披肩,遮住她裸露的肩膀和脖子。
季曉鷗略微覺得不妥,湛羽怎麼就成了她的動作的延續?而且他的動作和她銜接得又這樣好,難道他在一刻不停地觀察她?想了想,她開口,盡量放緩了聲音,以免臊著湛羽:“湛羽,我跟你說啊,跟我就算了,跟你同年齡的女生,你要對人沒意思,可千萬別跟人做這種小動作。”
湛羽回過頭,似乎十分不解:“為什麼?”
季曉鷗挑揀著合適的詞解釋:“你長著一張堪稱禍害的臉,言行就該注意一點兒。你瞧,你稍微一溫柔,我都繃不住快要魂不守舍了,那些小女生哪兒經得起這樣的打擊?怕不得當場色授魂與?”
湛羽一下被逗樂了:“姐你太不瞭解現在的女生了!週末你去瞅吧,女生宿舍外面一溜兒豪車,有哪個車主人長得稍微平頭正臉,都算對得起觀眾了。我這樣的窮學生,她們才看不上呢。”
季曉鷗當即一臉哀怨:“你在諷刺我嗎?說我這個80後老得都和你有代溝了?”
湛羽剛要說話,卻被季曉鷗一聲“噓”給堵了回去。她指指窗外,讓湛羽專心看窗外的景色。
只見那輛英菲尼迪的前門開啟,一個穿著深灰色風雨衣的男人撐把黑傘走出來,再走到另一側開啟車門,扶出一個女人,傾斜雨傘護著她走上臺階。七八度的低溫,季曉鷗恨不得把冬天的棉襖重新找出來穿上,那女人卻穿一條輕薄的雪紡連衣裙,小小一件皮外套,看得旁人都替她感覺寒冷。
女人在雨裡走得嫋嫋婷婷,男人把大部分雨傘覆蓋在她一側,兩個人走到房簷下,男人收攏雨傘,為她拉拉外套,再順手拂去她劉海上的水珠。一系列動作細心而溫柔,呵護之心溢於言表,在陰翳的雨幕背景前,好像在上演一場偶像劇,令旁觀者蕩氣回腸。
季曉鷗則看得上下嘴唇啪嗒一聲分開,半天合不上嘴。
等女人轉過頭,露出一張五官緊湊的小包子臉,季曉鷗更吃驚了,這毫不懼冷視死如歸的女人,竟是方妮婭。
季曉鷗還在猜測男人的身份,方妮婭已經嘰嘰喳喳地推門進來,“親愛的,親愛的,寶貝兒,你在哪兒呢?今兒怎麼這麼冷清啊?”
季曉鷗趕緊迎上去:“妮婭姐,你不是去香港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方妮婭一陣風似的卷過來,瘋瘋癲癲地抱住季曉鷗,左右開弓親她的臉頰:“蜜糖,心肝兒,親愛的寶貝兒,親愛的姑娘,我想死你了!”
季曉鷗趕緊躲閃:“姐,你饒了我吧。”
方妮婭格格笑著放開她,轉向門邊的男人,嗲聲道:“老公,過來過來,這就是我經常跟你提起的,這兒的老闆娘,季曉鷗。”
那被方妮婭稱作老公的男人,個子不高,五官平淡,長著一張讓人過目即忘的臉,唯一給季曉鷗留下印象的,是他的大腦門——人至中年發際線後退,那個腦門更顯得觸目。見季曉鷗瞧他,他只是沖季曉鷗點點頭,神色十分矜持,臉上連點兒笑模樣都沒有,渾身上下透著股拒人千裡的冷漠勁兒。
季曉鷗便把微笑也降低到最微弱的地步,僅僅一聲禮貌的問候:“您好。”
方妮婭過去拉她老公:“你進來呀!站門口幹什麼呀?”
季曉鷗還沒有說什麼,有人先冷冷地開了口:“請你們換鞋再進來好嗎?”
季曉鷗一扭頭,見湛羽拎著拖把站她身後,望著滿地的濕腳印,一臉慍怒,嘴抿成了一條直線。她趕緊圓場:“沒事沒事,擦擦就好了。妮婭姐,你們先坐。”
方妮婭卻怔怔盯著湛羽,問:“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