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緊盯著他:“真的好商量?”
“小美人”仰頭打個哈哈:“當然好商量,怎麼做,兄弟你說了算。”
嚴謹再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多少算是道上混過的人,深諳其中規則。鬥氣時拼得就是一個“狠”字。光腳不怕穿鞋的,誰真正豁得出去誰就占上風。“小美人”心中的顧忌,顯然比他更多。
鵝卵石擦著“小美人”的膝蓋落地,“嘭”一聲砸在地面上,在地板的水窪裡激起一團更大的霧氣,噝噝聲歷久不絕。
嚴謹收回手,滿不在乎地吹口氣,完全忽視了兩根面板幾乎已碳化的手指,慢悠悠提出自己的條件:“前面說到的那筆費用,我可以再追加兩成。”
這下不僅“小美人”,連馮衛星都愣了一下,覺得嚴謹是不是因為室內的高溫給熱糊塗了?
嚴謹卻接著說:“不過這筆錢要分三年付清,算是我從您這兒投資一筆三年的保險,除了這個,今後我們各走各的陽關道,兩不相幹。”
馮衛星愕然錯開視線。方才是“小美人”欺人太甚,這會兒換成嚴謹得寸進尺了,他是想用這筆錢換取“小美人”三年平安的承諾。此刻馮衛星無論說什麼,或者站在誰的立場上都不合適,他只好低下頭假裝品酒。
“小美人”一時沒有說話,只是默然望著嚴謹。望得越久,他臉上的笑意越深,笑得旁人簡直毛骨悚然。最後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朝著嚴謹,還是沒有說話。
嚴謹會意,但內心驚異不已,沒想到“小美人”居然肯就此偃旗息鼓。他警惕然而卻是懶洋洋地伸出右手,與“小美人”輕輕對擊一掌。
“成交。”小美人說。
嚴謹一個人離開桑拿室的時候,心裡相當清楚,“小美人”也許只是看到他維護“三分之一”的決心,顧慮著他父親的背景而暫時服軟,這筆錢買來的也只是暫時的安寧,但他和“小美人”的樑子算是從此結下了。可是為了“三分之一”不被居心叵測地染指,他同樣顧不了太多。
馮衛星沒有隨嚴謹出來,他和“小美人”還有其他秘事商談。
嚴謹很配合地告辭,即使明知馮衛星會扯他的虎皮做大旗,借機和“小美人”另有交易,他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誰讓此番求人的是他呢。
出了桑拿室,傷指的痛感彷彿這時才傳遞到大腦。跳動的悶疼,似從骨髓中向外放射,比那種尖利的銳疼更讓人難以忍受。幸虧溫泉山莊裡燙傷藥膏是必備品。服務生取來紗布和繃帶,嫻熟地為嚴謹處理好傷口,顯然已是熟能生巧。
嚴謹想盡快趕回北京。今天是外甥樂樂上鋼琴課的時間,平日負責接送的司機臨時有事請假,樂樂的爸爸又出差在外,妹妹嚴慎只能向哥哥求救。嚴謹一向疼愛這個淘氣的外甥,當即就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現在是下午四點,如果道路順暢,一個多小時回北京,正好趕上樂樂的下課時間。
待他穿好衣服,拎著車鑰匙穿過大堂,正要走近旋轉門,旁邊的沙發上忽然站起兩個人。
“謹哥。”左邊那人上前一步,討好地對嚴謹笑笑,然後說了句廢話:“您也在這兒呢?”
這人嚴謹認識,馮衛星的手下,名叫劉偉,原是南城衚衕裡的小混混,跟著馮衛星也有七八年了。早年曾替馮擋過一刀,至今臉上還留著一道刀疤,算是馮的心腹之一,如今替馮掌管著幾家夜總會的生意。
嚴謹便點點頭,隨口問道:“你出來了?在裡面沒遭什麼罪吧?”
劉偉就是前幾天被掃黃掃進公安局的幾個人之一,是嚴謹特意找人遞了話才放出來。他對嚴謹自然感激涕零,笑出了一口被香煙燻黃的牙齒:“沒有,有謹哥您照應,怎麼可能呢?”
嚴謹不願和這種人多說,敷衍地笑笑:“一會兒跟你大哥捎個話,我有急事要趕回北京,回頭再聯系。”
“您放心回吧,我一定帶到。”劉偉一口答應。
因為趕路趕得急,劉偉額頭至鼻樑那道蚯蚓一樣的刀疤紅得愈發刺目,他抹把額上的細汗,一轉臉就對身後的人換了副蠻橫的面孔。
“過來,叫謹哥!”
一直躲在劉偉背後的人低頭蹭過來,抬起眼睛怯怯地叫了聲:“謹哥。”
嚴謹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他的臉上,頓時就怔了怔。這人他只見過一次,但這張臉這雙眼睛卻令人過目難忘。
劉偉帶來的,竟然是那個“kk”,曾在酒店和嚴謹有過一夜之緣的oney 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