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花鑫被副會長趕出去參加會議的時候, 輾轉反側的溫煦拿了車鑰匙, 走出家門。他剛剛駛離小區, 撥通了杜忠波的電話,約好馬上去警局見面。
杜忠波沒覺得溫煦找自己是什麼大事, 因為手頭不少活兒要忙, 自然顧不上跟花鑫說一聲。等溫煦到了, 再聽說他的來意, 微微一怔。
杜忠波拉著溫煦走到角落處,不解地問:“車禍那案子你們倆不是早就查完了嗎?”
“還有新情況, 你現在有時間嗎?”溫煦問道。
杜忠波點了點頭, 說:“有, 走吧, 去檔案室找找。話說, 你要查什麼線索?”
溫煦隨著杜忠波朝著電梯走去,身邊不停有穿著警服的人經過, 他等著無人在旁了, 才低聲道:“那次車禍,白月和朱鳴海也在其中。”
“是嗎?”杜忠波只是隨口問問, 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很快,他們走進了檔案室, 杜忠波開啟一臺電腦輸入許可權號,很快就將車禍案所有資料找了出來。根據溫煦所要求的, 針對白月、朱鳴海、進行搜尋。
“在這裡。”杜忠波指了指螢幕上的檔案,順便從口袋裡拿出包香煙來。檔案室的負責人一聲大喝, 如春雷震頂:“老杜,這裡不準吸煙!”
杜忠波扭過頭去,對同事笑了笑,就是這一眼一笑的功夫,他再去看溫煦,赫然發現已經面色蒼白了。杜忠波下意識地看向螢幕上的檔案,只見溫煦已經開啟另一份檔案,檔名頭——鄭俊勝人身損傷程度鑒定結果。
“這人是誰?”杜忠波納悶地問道。
溫煦滑動滑鼠,讓小箭頭停在某一段文字上,杜忠波仔細去看,足足看了三分多鐘,才知道鄭俊勝是何許人也。
檔案上說明,在車禍發生後,鄭俊勝自發性參與救援工作,在救援工作中被白月誤推向一輛車下,傷勢如何如何,被鑒定為幾級傷殘。具體來說,這人已經終身癱瘓了。
杜忠波深吸了一口氣,很快發現了問題:“誤推?這個範圍可太大了。”言罷,緩緩地倒吸了一口氣,“這麼大的事,我怎麼一點印象沒有呢?”
聽著他自言自語的溫煦緩緩搖頭,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表達什麼。他沒辦法告訴杜忠波,是他和花鑫改變了車禍細節,救了羅建,而白月和朱鳴海卻被捲了進去,導致鄭俊勝終身癱瘓;他更沒有辦法告訴杜忠波,白月那一下或許是在情急之中的反應,但絕對不是誤推!
他能告訴誰?記得這件事的只有他。
被改變的細節毫無痕跡地被滲透到各個層面,如果這是時間軸給的線索,這線索是用一個人乃至幾個人的人生軌跡換來的。
神的旨意,凡人不懂。凡人的煩惱,神不屑懂。
這一刻,好像有一隻大手緊緊攥著溫煦的心髒。疼,蔓延至四肢百骸。
溫煦的嘴角收縮繃緊,手在褲子上來回地蹭著,蹭掉一股一股冒出來的冷汗。須臾,他忽然拍了一下電腦桌,聲音過響,嚇著了聚精會神的杜隊長。
“你幹嘛?”杜忠波問道。
溫煦說:“你要是沒事,咱倆去查一下這條線索吧。”
敏銳的杜隊長瞬間明白了溫煦的用意,也沒說有沒有其他需要辦理的事情,帶著溫煦離開了警局。
有杜忠波出面,很多事情都很好辦。只要他亮出身份,被盤問的人總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溫煦極少說話,總是安靜地跟在杜忠波的身邊,似乎是在認真聽著什麼,又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世界裡。
沒用三個小時,他們就拿到了想要的情況詳情。倆人回到車裡,杜忠波鬱悶地點了一根煙,說:“白月真是找了好律師啊。”
溫煦彈了手裡的繳費清單,說道:“他們倆還算有點良心。”
“良心?”杜忠波冷笑了一聲,“不負法律責任全身而退,再不支付對方的醫療費還得了?”
白月將鄭俊勝推到車輪下,造成對方終身癱瘓,這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日。頭半年的醫療費,白月和朱鳴海就支付了近五十萬元,後來每個月都給鄭俊勝家裡彙一萬元,醫藥費還要另算。雖說他們沒有逃避社會責任,但是其中的問題引起了溫煦和杜忠波的疑問。
“白月不過是個護士,朱鳴海也沒有穩定工作。他們哪來這麼多錢?”杜忠波雖然提出一個問題,可口氣上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
溫煦將繳費單摺好,接著說道:“這就能解釋朱鳴海為什麼販毒,白月明知道他販毒卻三斂其口。”
溫煦:“是啊,朱鳴海賺錢還債,這債是白月欠下的。”
溫煦愈發覺得心口堵得慌——如果他和老闆沒有幹預那次車禍的細節,白月和朱鳴海是不是就不會被捲入其中?也不會導致鄭俊勝一輩子都要靠輪椅度日?朱鳴海呢?會不會不用販毒賺錢,不會跟汪厲混在一起,沒有感染病毒,沒有被人打成植物人……
如果時間軸真正的目的是讓他們救回羅建,一個羅建值得用三個人的命運來換嗎?生命與生命之間不該是平等的嗎?
溫煦閉上眼睛,讓自己從牛角尖裡走出來,以客觀的角度看待問題。就像是看一個悲劇收場的故事。
白月的故事,朱鳴海的故事,都是別人的故事。他們站在客觀的角度上剖析、解讀、得來的結論只能用來破解案件。當有用的線索被取用殆盡後,剩下的難離和悲觀誰來收殮?
再難忍的心痛也只是一時,說到底,我們都在看別人的故事,我們的故事也在被別人津津樂道。
杜忠波手機的鈴聲打斷了溫煦的胡思亂想,只聽得他嗯了兩聲,通話就結束了。
杜忠波:“查出來了。距離化工廠北門最近的一家飯店叫‘來呀來呀小吃部’一般營業到晚上十點左右,算是最晚關門的了。”
“把地址給我,我去看看。”溫煦拿出手機,準備接受地址。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溫煦抿了抿嘴唇,說:“是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