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振雲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這是你同學?”
楷璇有點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考完出去瘋,我上次高考的時候又不是沒辦過這種蠢事兒。你倆先去公園裡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把他送回家。”
劉沁梅有點不放心,猶疑著說道:“要不我去幫幫那個孩子?你的腿……”
楷璇滿不在乎地擺擺手:“我們小孩子的事情,你們大人就不要插手了。我每天跑五公裡都堅持一年多了,骨頭和肌肉都恢複得很好。小孩子那點重量沒關系的。”邊說邊向著梁雨去了。
劉沁梅還是有點擔心,謝振雲卻拽著她過了馬路。邊走邊小聲說:“別老讓孩子覺得她落下了終身殘疾。”
走到計程車旁的時候梁雨已經把穆丹青完全拽出來了。穆丹青歪歪扭扭地靠在梁雨肩膀上。楷璇主動接過穆丹青的右臂架在肩上,邊向著平時穆丹青放學回的家屬院的方向走,邊問梁雨:“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梁雨嘆了口氣:“今天去ktv唱歌的時候,我們玩了真心話大冒險。花兒喝得有點多,而且人也太實在。真心話環節的時候他說他喜歡二十班的宋逸雲。正好二十班那群人也在ktv。”
二十班也在這家ktv其實算不上湊巧。十九班二十班幾乎聚集了a市所有敗家的富二代,每次去ktv都是那家全市最貴的。楷璇額角跳了跳,已經把故事拼湊出個大概。
梁雨繼續說道:“後來大冒險,一群男生就起鬨讓花兒去二十班的包廂表白。花兒是真的喝多了,被一群人拉拉扯扯地就過去了。”
要不是左手攬著穆丹青的腰、右手拽著穆丹青的右胳膊,楷璇簡直想要扶額了。你們年輕人不要一考完試就想搞大事情好伐?
梁雨沒繼續說。楷璇只得主動問道:“所以穆丹青就真的表白了?”
梁雨咬著嘴唇點點頭。
楷璇在心裡默默罵了句“傻逼”。要是穆丹青還醒著,這聲傻逼大概就要大聲送給他。但是當著梁雨的面,楷璇不髒話。沉默了一下,楷璇又追問:“宋逸雲什麼反應啊?”
梁雨搖了搖頭。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梁雨小聲說:“反正宋逸雲說了些很難聽的話。花兒回去之後一直在喝悶酒,然後就成現在這樣了。”
楷璇終於沒忍住爆了粗:“就這心理承受能力出他大爺的櫃呢。”
不省人事的穆丹青此時居然含含混混地吐出句話:“他說……他說‘老子對攪屎沒興趣’。”
楷璇朝天翻了個白眼。少年人不懂這種單純的不求回報的喜歡的珍貴,也還沒學會善待錯付的痴心。多年後在房子、車子、票子中迷失自我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想起青春歲月裡追隨過自己的羞澀眼神、會不會在心裡為自己少不更事時的刻薄和冷漠,默默說一聲對不起?
穆丹青家在三樓。老式居民樓沒有電梯。楷璇和梁雨架著個比麻袋還不配合的大活人,吭哧半天才上了半層。
楷璇一邊努力用汗津津的手扽住穆丹青一直在往下滑的胳膊,一邊向梁雨抱怨:“男生都死絕了嗎?怎麼讓你一個小姑娘送他回家?”
樓道裡安靜,梁雨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口型說:“那幫人怕送他回來會被當成gay……”
楷璇點頭表示瞭然:中學時代就是這樣,一個人被霸淩,所有人都會敬而遠之。稍微處理不好就要惹一身騷。她半蹲在了前面一級臺階上:“樓梯這麼窄,咱們仨並排磕磕碰碰的不是個事兒。你扶他上來,我揹著他上樓。”
梁雨知道楷璇體育全能,平時班裡飲水機的純淨水桶她能一口氣扛上四樓,於是就沒跟她客氣。兩人一個在前面揹著,一個在後面扶著,連摔帶打的,總算把穆丹青弄上了樓。
敲門之後貓眼的亮光黑了一下,然後門很快就開了。梁雨說她之前給左曉燕打過電話問地址,所以此時左曉燕也沒什麼驚訝的神色。左曉燕一個人在家,電視裡的a市新聞正在播a市畫家協會舉辦公益畫展,穆慈發表了演講。
看著比自己矮大半頭的左曉燕,楷璇也沒好意思扔下麻袋一樣的穆丹青直接走人。她盡量禮貌地說道:“阿姨好,我是穆丹青的同班同學楷璇。我們下午去ktv玩,穆丹青喝得有點多。”
左曉燕連忙邊點頭邊招呼:“梁同學電話裡跟我說了。丹青這孩子不懂事,辛苦你們了,快進來快進來。”
楷璇已經有點撐不住後背的穆丹青,只得有點失禮地機關槍一樣說:“穆丹青站不穩。他的房間在哪?我先幫您把他抬到床上吧。”
說是抬到床上,其實還不是楷璇自己把他背到床上?
還好左曉燕馬上反應過來情況,也不說廢話,迅速領著楷璇和梁雨到穆丹青臥室。
穆丹青臥室只有一張很窄的單人床,寫字桌倒是大得不成比例,佔了小小的臥室裡的大部分面積。寫字桌看上去是實木的,上面筆墨紙硯零散地堆放著。桌角上刨了個坑,坑裡是一本攤開的生物書,應該是昨天晚上複習的時候用過的。四壁牆面雪白,貼滿了各種繪畫比賽的獎狀。最中間有一副很寫意的山水畫,叫鳥鳴山更幽,裱在巨幅卷軸裡,佔了三分之一面牆。
楷璇已經累成了狗,也沒心思欣賞這些“名家鉅作”。三個人七手八腳把穆丹青平鋪在床的正中央,楷璇和梁雨在左曉燕客氣的挽留聲中氣喘籲籲地離開穆家。
下樓的時候梁雨才後知後覺地問道:“你今天怎麼有點瘸?”
楷璇很無所謂地說:“那小子怎麼也一百多斤重,我腿有點抽筋。一會兒就好。”
梁雨便也沒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