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見木塊劈得差不多,將斧頭扔地上轉了轉手腕,眼見某個人還未離開,趁勢給自己抹了點面子,嘀咕道:“這活也不是說多難。”
她說話的時候沒看淩曜,但明眼人都聽得出是對誰講。
淩曜淡淡瞥她一眼,低頭拿出打火機,就地側身點起了煙。
小劍在他倆之間瞧了兩眼,莫名覺得氣氛不對,噤聲彎腰去撿地上一堆被大卸八塊的小木頭。
蘇離輕咳一聲拿手扇了扇,也沒說煙味難聞。
她走到後院一處角落,這邊的雪地已被清掃過了,地面是濕的。空氣被整夜的暴雪洗滌後,純淨清冽,山間浮起煙霧,滿世界的白色,美如仙境。
蘇離閉上眼睛,對著冷冽的空氣吸了一口,沁人肺腑。
淩曜站在簷下,安靜得吸著煙,目光朝後院的山林看,只偶爾那麼一瞬在她身上掠過。
蘇離心情愉悅,沿著院子邊走了一圈,光顧著欣賞周圍的風景,沒注意腳邊,突然撞上什麼東西,她停下來低頭看。
全黑色的毛叢,有一半隱藏在黑棕色木盆架下,這附近堆了一些同色系的雜物,因此她先前沒特別注意到。
但讓她瞠目的是,下一刻這叢黑毛動了,順帶著將下半身的棕褐色毛也袒露出來,最後探出來的是正在睡眠中卻被她踢醒的狗頭。
小黑看似是在困睡打盹中,扭過頭瞥向蘇離的腳,緊接著昂首看著她眨了會眼,下一秒立刻伸直四肢抖擻著站了起來,振奮地搖了搖尾巴。
蘇離暗暗吞了口水,完全沒料到這兒趴著一隻沉睡的老虎,但她有了上回的經驗,覺得這次心理素質能有所加強。
她沒有甩頭就走,因為那會使得自己看起來心虛慌亂,這狗腦機靈得很,保不齊沒由頭地追著她滿院亂吠。
蘇離看了眼邊上窗臺,那邊正巧放著一袋已經開封過的狗糧。
她雖沒養過狗,但也知道要喂這東西,佯裝熟練地過去拿袋子,開啟後抓了一小把在手上,仔細觀察黑犬的眼神跟動作。
小黑果真一瞬不瞬盯著蘇離的手,似乎有那麼一會變得很安靜,連大氣也不出。
蘇離心裡稍有把握,卻也不敢放鬆警惕,兩只腳的退路留得很大,她彎腰將手上的狗糧很緩慢地放進盆裡,而不是扔進去。
當時她心底想的是,這種小心翼翼的討好著實別扭,尤其狗的主人還在背後盯著她瞧。
她不明白自己想證明什麼,或者只是為了克服兒時被狗咬傷留下的懼怕心理。
蘇離將狗糧完全放盆裡,覺得手心都冒出了汗,還沒等正常起身,小黑突然毫無預兆地朝她吼叫:“嗷!汪汪!”
蘇離雙腿一抖,原地懵了半刻。
小黑迅速往前躥出一步,撒脫般連續瘋狂嗷叫。
先前那股稍稍壓下去的恐懼瞬間不抑反升,蘇離面色灰白地急叫一聲,拔腿往反方向跑。
轉身的那一刻,她甚至看見小黑似乎掙脫了鐵鏈,緊隨著她的腳跟快步追來。
蘇離一時間已不知哪兒才是安全的,但她跑動的模糊視線中看到一個人,倚在門邊站著吸煙,同時也朝她走了過來。
當時腦子一空什麼也沒想,她順勢朝來人身上跳了上去,迎面死死地抱住對方的脖子,緊閉雙眼不敢看,喘氣聲中還帶著虛怕。
但即便如此,身後的犬吠聲依舊不休不止。
淩曜原本打算過去解圍,沒想到才走了兩步被人釘在原地。
他幸虧自己當時將煙拿在身側,否則難免燙個對方措手不及。
此時此刻,他上半身已經被人掛了足有半分鐘,看情勢他絲毫不需要給人託力,人家也能穩住不掉。
他一手夾著半支煙拿遠,嘴裡撥出口殘留的煙味,另一隻手輕拍了拍對方的背,沒見反應,後仰著頭看自己左肩上的腦袋,平靜地說:“這狗沒咬到你。”
蘇離仍舊不鬆手,也沒回頭去確認,兩隻手臂不依地晃了晃:“你讓它走遠點。”
淩曜被她帶動著也晃了下,只覺得這種感覺絲絲滲入,讓人心底犯癢,像是情侶間玩的那種欲拒還迎的撒嬌。
他舔了舔有些幹裂的唇,拍在她背上的手又繼續撫了兩下,說:“它被繩子拴住了,跑不到這邊來的,不信你看。”
她還是沒反應,但似乎自我安慰了會,才慢慢回過頭來,親眼確認了情況,接著鬆手按著他的肩膀,雙腳平穩著地。
淩曜人高,看她的角度一下又成了俯視。
彼時他的手還放在她肩後,被她的長發無痛無癢地撩了幾下,他搓了搓指尖收回來,突然間也被自己的煙味嗆了幾聲,索性把煙扔了,就地踩滅。
蘇離落地後沒敢正眼瞧他,覺得剛才的行為著實沒面子,但又不想做什麼解釋,看似說什麼都蠢,低頭別扭地站了會兒,撇開眼看別處。
院內只有他們倆人,氣氛突然間靜得很,沒見小劍什麼時候離開,也不知有沒有瞧見剛才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