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時候才能看出家生子的好處,他們人脈之廣遍及全府,從門房到倒夜香的老漢都能沾上那麼點親,什麼五姑六婆、堂叔表親的,幾代人的婚配盤根錯節,形成一張難以切割的網,所有的人都在網上。
由此可見殷老夫人將青玉派給殷如素的用心,以及對兒孫的疼愛,早早備下暗線以防照顧不周,畢竟雪姨娘幼時之事,她可不想再發生了。
“小姐,奴婢去看了一下,咱們的院子比二小姐還大,出了垂花門就是後花園,園中有個能乘小舟的小湖……”離府多年又回來的青玉興奮莫名,一反常態的嘰嘰喳喳說個沒完,臉上的笑容始終沒停過。
“你喊我什麼?”殷如素頭不抬的看書。
“小姐……”她一頓。
“嗯——”她聲一揚。
青玉想了許久也想不出錯在哪裡,直到小姐比著果子提醒她才恍然大悟。“九小姐。”酒、九,釀了幾年酒,她看到果子就想到釀酒,習慣使然。
“大姊姊是五小姐,二姊姊是六小姐,四少爺要改口十三少爺,記住了嗎?”在大家族討生活不能掉以輕心,世族中講究的是規矩,一個小疏忽就有可能招來麻煩。
“是,奴婢記住了。”青玉一應。
“你們一家數代都在殷府幹活,府裡的事想必你比我清楚,多言多是非,要謹言慎行,別因為老夫人對我們姊弟的看重而張狂起來,府裡不是隻有咱們夫人,還有大伯孃、二伯孃、四嬸娘,人多心就雜,難有同心。”為了不落人話柄,務必安分低調,先看清風向再說。
殷府該由大兒媳掌中饋,可是身為大媳婦的張氏卻常常浸淫在佛堂,很少主事,反而管理庶務的二房有淩駕之勢,二夫人田氏多次插手中饋,更不用說四房也想分一杯羹。
不過嫡出的老三回來了,向來強勢的簡琴瑟掌權慣了,不可能拱手讓出這塊大餅,她必然會極力爭取,接下大夫人不想管也無力去管的中饋,簡琴瑟手中無權心就慌。
殷如素瞧見眼前變動的局勢,她不介入也不左右,靜觀其變,殷老夫人的身子還算硬朗,暫時沒她和雪姨娘這一脈的事,嫡母則會忙著和妯娌“敘舊”,幾個女人的爭權奪利正要展開。
“奴婢省得,不會給小姐……呃!九小姐添麻煩,奴婢知道怎麼做。”改成九小姐真拗口。
殷如素一番叮囑後,一回府心就野的青玉心性才沉穩了些,不像前兩日跳豆一般,坐不住的直往外頭閑嗑牙。
“正書那邊也盯著些,那個叫良子的是你堂弟吧?讓他多顧著少爺點,一有不對勁就來報。”她取出十兩銀子交給青玉,由她去打點。
人沒銀子真是萬萬不能,在這大宅院中打滾,人情往來十分重要,若沒一些自己人打通關節,只怕寸步難行。
“九小姐放心,良子機伶得很,很會看人臉色,不用擔心十三少爺會被他帶壞。”她自個兒的堂弟她敢打包票,心眼多了些但為人敦厚,識得幾個字,對主子絕對忠心。
“嗯,那就好,你……”
殷如素正要揮手讓青玉退下,她想靜下心好好看醫書,過兩日和府裡大夫討教醫術、學習如何診脈,望、聞、問、切,她少了最基本的切脈。
只是一道纖柔身影翩然而至,身後跟著四名八到十歲左右的小丫頭,她說到一半忽地停了,不解地顰眉一蹙。
“追玉姊姊你怎麼來了,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青玉笑著上前一迎。
追玉、逐玉是殷老夫人身前最得意的兩大丫頭,逐玉眉眼較高,有些心高氣傲,追玉較平易近人,性子好,好說話,進退有度,只是她娘是二夫人陪房,較偏二房那邊。
“吹西南東北風,來沾沾九小姐的喜氣。”揚著手上的繡花手絹,她假意熱的拭拭額頭。
“喜氣?”青玉會意的塞了個荷包在她手上,裡面放了梅花餅子狀的一兩銀子。
“這不是喜嗎?得了老夫人青眼,特意讓奴婢給九小姐送來幾個服侍的下人,九小姐瞧了順眼就留下,若有偷奸耍滑的只管打罵,老夫人給你頂著。”掂了掂荷包的重量,追玉的笑臉更和氣了。
“這是祖母的原話?”給她撐腰?
“是的,九小姐,老夫人讓你別驚別懼,府裡的魑魅魍魎還不敢在她眼前蹦躂。”她邊說邊掩唇輕笑,模樣俏皮。
“她們是?”殷如素意指她帶來的丫頭。
追玉眼兒一轉,掃向小丫頭的眼神多了嚴肅。“她們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三等丫頭,老夫人要九小姐從中挑兩個升為二等丫頭,另兩個仍做三等,府裡人手不足,過兩日再給九小姐添幾個新的……”
她話裡雖沒說出對三夫人的責怪,但殷如素聽得出這是殷老夫人的意思,老人家氣惱簡琴瑟的小雞肚腸,對庶女的照顧不周全,幾個服侍的丫頭、婆子都不給,還讓姊弟倆共享一個嬤嬤,實在不成體統,有辱殷府門風。
殷老夫人此舉也有打臉之意,簡琴瑟身為嫡母不做的事,她老婆子來做,殷家人還沒窮到用不起下人。
“可我這兒用不上這麼多人……”還送人呀!她若想做什麼豈不是很不方便,殷如素不喜反而苦惱了。
好事是好事,卻礙手礙腳。
追玉咯咯笑道:“過陣子九小姐用慣了就嫌少了,五小姐那邊有四個一等丫頭,八個二等丫頭,十六個三等丫頭,排場可大得很,你這兒就減半了,老夫人還心疼著呢!”
嫡庶有差,殷如素曉得,但一聽還是咋舌,簡琴瑟把主母的派頭擺出來是想和祖母一別苗頭不成?一下子把大姊姊嫡女的身份抬得太高,和庶女區分出來。
“對了,老夫人讓九小姐過去一趟,有人給你送禮來……”一說到送禮,她又咯咯咯的笑起來。
“有人……”誰呀?
殷如素不自覺想起某道行事張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