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午後的陽光灑在床榻上,被褥溫暖,雖說渾身上下就像是散了骨頭似的痠痛,可她仍舊有一種非常滿足的感覺。她下意識的眨了眨眼睛,第一眼雖有些模糊可還是看見了正躺在榻邊的小兒子,又紅又皺就像是個小皮猴可偏偏卻可愛得不得了——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簡直就像是在發光。
李清漪定眸看了好久,眼睛也不捨得眨,只覺得越看越覺得歡喜,怎麼看也看不夠。直到邊上守著的父子兩個大為不滿的出聲顯示存在感:
“怎麼醒了也不說一聲?”
“娘好偏心,醒了只看弟弟不看我!”
李清漪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扭頭去看皇帝和朱翊鈞,微微笑起來:“我昨夜裡累了半宿,也沒看幾眼孩子,眼一閉上就睡過去了。所以,現在醒過來才忍不住多看幾眼的。”
皇帝在兒子面前還是有些度量的,哼了一聲就算過去了,很是貼心的替李清漪理了理引枕頭靠在背後,輕手輕腳的扶了她從床上坐起來,捏了捏被角,輕輕的問道:“我去給你倒杯茶潤潤喉?”
李清漪連忙點頭,想了想加了一句道:“還有點餓。”
皇帝忙不迭的去吩咐人拿些吃的上來,朱翊鈞這時候才鼓著包子臉湊過來,一副“趕緊哄哄我,要不然我就生氣不理你了”的模樣。
李清漪又累又餓、渾身沒力氣,瞧這兒子這模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伸出手輕輕的揉了一下朱翊鈞的頭,和他對視道:“娘還記得,鈞兒昨天陪著你爹守在外頭呢,今天這麼早就起來了?”
朱翊鈞被誇的紅了紅臉,小小聲的道:“那當然了,我現在是哥哥了啊。”
李清漪輕輕在他頭頂和麵頰上上親了親:“鈞兒好棒~”
朱翊鈞抱著臉蛋兒羞羞的笑了起來,也就沒有繼續生氣了。
母子兩人說話間,宮人已經在皇帝的吩咐下上了膳食,皇帝則是親自端了一碗三鮮雞粥遞過來,柔聲道:“先喝一點熱粥墊一墊,這樣胃裡也能舒服些。”
三鮮雞粥裡面除了雞肉之外還有瘦羊肉、淨桂魚肉——雞肉軟滑,羊肉鮮美,魚肉入口即化,初初入口,滿口鮮香。最重要的是粳米燉煮得軟糯,熱熱的喝下去,胃裡溫熱,口中香甜,果真舒服了許多。
李清漪就著皇帝的勺子喝了幾口熱粥,有了些精神和體力,很快便自己接了碗,笑道:“我自己喝就好,倒是早早,”她瞧了眼嘟著嘴巴閉眼睡著的小兒子,心頭溫軟,儘量壓低了聲音道,“對了,早早喝過奶了嗎?”
李清漪雖然想要親自來喂,不過因為奶水不足的緣故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朱翊鈞還小的時候就需要找奶孃備著,故而這一回宮裡也早早就找了奶孃備用。她自己一睡睡了大半天,孩子還不知吃了沒。
這回倒是朱翊鈞先出聲回答了:“弟弟之前餓哭了,已經餵過了哦。”
李清漪放心了,安安穩穩喝完了一整碗的三鮮雞粥,正要和皇帝說幾句話,忽而聽到李芳從外頭跑進來,輕聲稟告道:“陛下,兩廣急報,內閣幾位大人都來了。”
這事出的突然,一家子一時間也說不了話了。
皇帝蹙了蹙眉,打算讓那幾個大臣且先等一等,邊上的李清漪此時倒是推了他一把。
李清漪慢條斯理的把碗擱在案邊,溫溫的道:“你先去吧,這裡有鈞兒陪著我呢,早些議完了回來便是。”她說到裡時挑眉凝目,似是細思片刻,徐徐道,“這個時候又是兩廣,怕有人趁勢作亂了。此乃大事,耽擱不起。”
這時候的兩廣之亂也就跟北邊的俺答似的,時不時就來給京城的皇帝添個堵,平了又起,起了又平......畢竟那個地頭少數民族多又是深山老林,大家大多文盲,讀書做官上頭沒有什麼指望,種田也種得不高興,沒事還要吵吵打打,一個火起來就舉反旗來個起義,這都快成了明朝的年度活動了。別的不說,孝穆紀皇后明孝宗之母)就是當初韓雍平定成化兩廣之亂時俘虜回宮的。嘉靖時,兩廣之亂也曾幾次亂起,王守仁、毛伯溫、張經等在軍事上有傑出之才的人先後前往平亂,也算是費盡苦心,只是仍舊不能算是真正平定戰火。
故而,這一回,一說起“兩廣急報”,李清漪就明白是什麼事了。
皇帝心中其實已有底了,只是仍舊不大高興,嘟囔了幾句:“犯上作亂乃是死罪,那些人也真真是不要命了。朕諸事繁忙沒空理他們,他們倒是一點也不知安分,偏偏找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