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聊了幾個話題,張淩煙輕輕拉住瞭解雨臣的手,示意他看向窗外,“快要下雨了呢,水霧這樣的濃。”解雨臣一看,的確是比早上的霧要濃一些,點了點頭。
張淩煙笑著側身從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放在瞭解雨臣的跟前,“我總是不放心,所以掛念著的事兒我都寫在了這張紙上,等時候到了,你們料理起來也比較省力。”
解雨臣一聽這話,有些生氣了,緊皺著眉頭說道:“說什麼呢,阿煙,我不要你寫的這些東西,再過陣子你身體好些了,有的是時間回北京。”
張淩煙緩慢的眨了眨眼睛,半晌露出一個笑來,“拿著吧,阿臣,別讓我不安心。”聲音有些低沉。
解雨臣,猶豫著卻還是伸出了手去接,結果張淩煙突然一縮手,趁他愣神的功夫急急忙忙的說了一句“對不住啊,阿臣,總要這樣子麻煩你。”說完就將紙張塞進了他的手裡,眼睛裡閃著淚光卻依舊微笑著。
解雨臣沉沉吐出一口氣,才將喉頭的不適感強壓下去。
張淩煙的目光落到一旁熟睡的孩子的身上時,又柔軟了幾分,解雨臣注意到了這一點,便輕聲問道:“我把孩子抱過來,你好好抱抱她吧。”還沒等他完全站起來,張淩煙就一把將他拉住了,“別了,再吵到她。”張淩煙搖了搖頭。
“這個孩子,很特殊。我若是不在了,還得麻煩你去廣東沿海或是香港地區那邊找張家的外族,將這個孩子交給他們,我已經寫了信過去,你只要提及張起靈,他們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張淩煙思量了許久,才緩緩開口。
解雨臣心裡一震,難以置信的看向張淩煙,嘴唇哆嗦著問道:“你在胡說什麼呢,這是你的孩子,你卻要將她送到素昧平生的人那裡?”
張淩煙靠在了身後的枕頭上,“這個孩子身上背負著的東西,是你不能想象的,甚至要比張起靈,要比我還重,她從出生開始,就已經喪失了作為普通人生活的資格。”
“我可以帶著這個孩子生活。”解雨臣說道,張淩煙有些詫異,但看著他一臉堅定的表情,便知道他是下定了決心的。
“不,你不行。這個孩子姓張,她註定要長在張家,接受張家的一切,成為張家人。”張淩煙抿著唇,話語戛然而止,將最後一句話吞了回去。
長大成人,變成另一個張起靈,亦或是張淩煙。
“取好名字了嗎?”解雨臣如此瞭解張淩煙,知道是凡是她堅持的事兒,沒有任何一件是別人能動搖得了的,便索性轉移開了話題。
“希。”
她是我的希望,是張家的希望。
叫什麼都不會很重要,以後,她還是要拋棄名字,成為張起靈的。
就在這時吳邪他們三人回來了,暫時打破了僵局,霍秀秀擠開了坐在床邊的解雨臣,說是要單獨同張淩煙說些事兒,這邊解雨臣還沒走開幾步,就聽到了身後霍秀秀的尖叫。
張淩煙吐出了許多的血。
解雨臣先是沖到床前檢視情況,隨即就像去叫醫生,但被張淩煙看穿了用意,她身子一傾,抓住瞭解雨臣的手腕,咬著牙搖了搖頭,解雨臣想掙開她的手腕,但她抓得更加緊了,死扣著手指不願意放手,只聽見張淩煙低吼了一句:“誰也不許去叫醫生!”
眼睛通紅,布滿了血絲。
所有人都站定在了原地,張淩煙因用力過猛吐血吐得更加厲害了,解雨臣於是拿起了紙巾幫張淩煙清理,了鮮血剛擦幹淨就又湧了出來,張淩煙拼命咬緊牙關也無濟於事,過了好一會兒,都快要把身體的大半血都吐完了的時候,才緩緩止住。
張淩煙頹然無比,煞白了一張臉。
一張口潔白的牙齒上仍掛著血絲,襯得發白的嘴唇更加的灰暗。
“吳邪。”她喚了一聲,吳邪趕緊走了過去。
“我想,看看孩子。”
霍秀秀將孩子抱了過來,張淩煙先是直起些身子湊近了些去看,只是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那樣屏息的看著,安靜而又小心。
秀秀又將孩子往張淩煙的懷裡遞了些,張淩煙才如夢初醒,想伸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抱,一時間侷促且尷尬。
“淩煙姐,你抱抱她吧。”霍秀秀強忍著哭腔,但眼眶裡的淚水已經在打轉了。
張淩煙學著霍秀秀的樣子,將手臂擺好,等待著秀秀將孩子放過來,知道這個孩子完全躺在自己的臂彎裡的時候,張淩煙終於忍不住了,她輕輕的將額頭抵在孩子的額頭上,一聲哭腔散在了空氣裡。
她幾乎沒好好看過這個孩子,也沒有怎麼抱過這個孩子,她總是在煽情的時刻冷靜得可怕,認真分析著所有的利弊得失。
怕捨不得,所以不親近。
怕心會軟,所以不抱她。
希冀著她長成何樣都可以,唯獨不要是自己這個樣子。
當張淩煙再度抬起頭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
她明明一臉的淚痕,但手上的動作不帶任何的不捨,將孩子遞還給霍秀秀,示意她抱得遠些。
“等我死了,你就往那個方向把我的骨灰揚了。”張淩煙給吳邪指了一個方向,無比鎮定的交待著身後事。
屋內的人都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