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抓著她頭發的手一頓:“為什麼?”
“……就是不想去。”
“什麼臭脾氣!”媽媽狠狠地往她額頭打了一巴掌,正好打到表弟打出來的傷口上,二魚倒吸了一口涼氣,眼淚立刻就落了下來,“你知道我拉下臉跟你小舅說了多久嗎?你說不去就不去了?人家還沒嫌棄你進了人家家門呢!”
“你知道你耽誤了我多少時間嗎?要不是為了養你,我現在才不至於過這種苦日子!”
又是這句話,又是這句話。
二魚的眼淚開了閘就停不下來,她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媽媽感受到她情緒的不對勁,逐漸停止了咒罵。她這才看到女兒被頭發掩住的額頭上一大塊發黑的淤青,和浴巾下小小的身體遍佈的痕跡。她的臉上慢慢出現了一個母親該有的憐惜,但更多的是無措。
二魚一直哭,將這幾天壓抑的委屈、憤怒、驚惶、傷心,一股腦兒地兜出來。將小小的浴室,哭成了鹹味的海洋。
母親怕她在浴室裡待久了缺氧,幫她洗好身子裹著浴巾抱她坐到了床上。二魚哭得呼吸有些上不來,一抽一抽的,淚珠顆顆滾落下來,彙到下巴處,滴在床單上。
母親看著她哭得紅紅的鼻子和臉頰,畢竟是自己的孩子,還是心疼,抱著她的小身子搓著她的肩膀哄她:“好了好了,哭什麼呀?這點小事有什麼好哭的?”
平日裡母親難得哄她,她有些受寵若驚,但更多的其實是不想聽她說話,媽媽的話總是戳到她心裡很脆弱的地方,讓她很疼,繼而總是控制不住情緒。她這一句話說完,二魚的眼淚越發洶湧。
媽媽嚴肅地問:“這身上怎麼回事?是不是有誰打你了?”
二魚抽抽搭搭地說:“大表弟。他老打我。”
媽媽愣了一下,臉上浮現出好笑的表情:“什麼啊,你大表弟你打不過嗎?”
二魚用手擦了擦眼睛,看著她媽媽。
“他打你你打回去不就完了,就讓他這麼幹打你啊?真是蠢得要死。”媽媽不抱她了,站起身來收拾起東西,“就因為這事,搞得我上班都要遲到了。”
她翻出一瓶紅藥水和棉簽盒塞到她懷裡,然後拿上提包朝門外走,邊走邊說:“藥你自己擦吧。或者跟你舅舅舅媽說一聲,叫你表弟別打你了。怎麼被打成這樣的?真是,小孩子不學好。都是他媽成天打他,這下給孩子學壞了吧?我哪天就跟他們說說,叫他們別打孩子了。”
她睜著酸澀紅腫的雙眼看著她媽媽走出去,門砰地一聲關上了。藥瓶和盒子從她手中落下,摔在了地板上,滾出好遠。咕嚕咕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回蕩。
悲傷和失望堵在她的胸口,讓她呼吸不暢、喉間發苦。
她有點明白了為什麼她不願意跟她媽媽說這些。
因為她的媽媽永遠不會給她她所期待的反饋。
她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白天被大表弟一腳踹下了沙發,現在肚子還隱隱作痛。怪物們張牙舞爪地湊到她面前,發現小女孩今晚心情格外的不好,疑惑地撓著頭毛,無趣地溜走了。
夜深人靜,臥室裡暖黃的燈光照得她眼睛刺痛,但她還是一直在看。直到她的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我教你。”
“還記得外婆家削水果用的刀嗎?”
“……什麼?”她提到了外婆,二魚忍不住,回了她一句。
“不用的時候,那種刀會放到一個殼裡,就擺在果籃旁邊。”那個聲音用一種平平的聲調,像是蠱惑的低語,“我看到他們家也有。”
“明天,他要是再撲過來打你,你就抓著那把刀,記得把殼丟掉。他揮一下手,你往他身上刺一刀。你哪裡痛,就往他身上刺哪裡。”
二魚睜著眼睛,一動不動地聽著,琥珀一般的眼睛在燈光下,幽幽地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