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懵的世界
廚房還是和往常一樣的黑!看什麼都一團黑!!
咕咕直叫的肚子讓林小泉有些暴躁,無計可施的他也只得繼續貓著腰苦苦搜尋。
因為捨不得電費,小廚房沒有通電,一直都將就著點煤油燈照明。此刻青天白日的,節約的林家人一般都是就著那透窗的丁點兒光線照明,本就陰暗潮濕的地方此刻更是黑壓壓的一片。
林小泉在黑暗中摸索著,憑著記憶摸到了門邊的櫥櫃,像探出觸手般小心仔細地探尋著,一邊抽著鼻子努力嗅著空氣中殘留的食物氣味,像只餓極的動物一般用力搜尋著一切可能的味道。
弄了半天,除了摸到櫥櫃上陳年累月的油漬和中午的飯渣子以外,饑腸轆轆的他一無所獲!正失落著想打道回府,卻不想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肉香味鈎住了空蕩蕩的味蕾!
這香味和以往的味道都不盡相同——像是細細在炭火上精心烤制的肉類,又像是餘溫中慢慢煨熟後被蒸發掉的油脂——林小泉循著味兒跟到了來源地,那扇死死關住的後門。
“嗯?這後邊不就是山壁嗎?香味怎麼從裡邊傳來了?”林小泉暗自嘀咕著,心底雖然疑惑萬千,可這被勾起的饞蟲可管不了這麼多!正要推門而出,卻被外邊傳來的一陣說話聲吸引了注意力。
“大人,求您可憐可憐我!”
原來是母親!
林小泉稍稍鬆了口氣,手才放在門閂正要推門而出,卻聽屋外的人大聲念道:“大人——求您收了小泉吧!”
林小泉雖然不是很懂母親口裡的收是何意思,但他身上那股小動物般的直覺壓住了邁出的步子。
林小泉搭在門閂上的手緊了又緊,卻只敢靜靜立在門後。
“我這麼多年來為了這個家付出這麼多!在家裡累死累活地操持著,照顧著長不大的孩子!可他林銳毫不領情!一天到晚在外拈花惹草!大人啊!求您行行好,將小泉帶走吧——”
門外母親聲嘶力竭地祈禱著,門內林小泉心裡就好比翻江倒海一般,無數個喊叫聲幾乎要掙脫哽住的喉嚨!可他卻只能強迫自己吞下這苦澀到極致,猶如石塊般的痛苦。
林小泉愣愣往門縫外望去。
門外是間簡陋不堪的棚子,平常只簡單用來堆放醃好的罐子或是沒用的雜物,就隨意搭了個茅草架子,起到擋雨的作用就已足夠。然而正是因為直接背靠著山,這小棚子長期陰暗又潮濕,還時常陰風陣陣的!林小泉平日對這幽暗又刺骨的地方總是避之不及!
然而此刻這間普普通通的茅草棚子,在林小泉眼裡不亞於一間鬼怪齊聚的地獄!
女人努力繃直了原本有些佝僂的身子,正端端跪著,身後的布鞋上盡是紅色絨毛和黃色泥土,一隻毛色鮮豔的大公雞在地上胡亂煽動著翅膀,豔紅的血液從被人割開的喉嚨裡飛濺出來!那血液像溪流般汩汩流動著!沿著地面、順著門板向這邊湧了過來!
林小泉有些眩暈!想要立即跑回方才溫暖的窩裡藏起來!然而雙腿卻不聽使喚!那血液強烈的腥氣燻得他有些反胃,林小泉捂住嘴,壓下泛起的陣陣惡心。
屋外失血過多的公雞漸漸沒了力氣,懨懨癱軟在地,雙眼透過門縫與林小泉對視了一眼!林小泉嚇得急忙錯開視線!卻不想看到一團蠕動的東西!!
那東西似有一米左右的長度,一端直直地搭在那燃得正好的篝火罐子上,噼啪作響的柴火上方陣陣肉香冉冉升起,而那異形的另一端也精疲力竭地癱軟在地,微微擺動著、嘶吼著,似乎那鮮紅的雞血比那沸騰的篝火罐子更要灼熱!
而此刻跪著的劉雪仍是淡然地祈禱著,嘴裡念念有詞,臉上的表情虔誠到有些猙獰,那合十的雙手間縷縷血腥正纏繞著升起!
鮮紅的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右手掌心向上,左手掌心向下,在頭頂正上方交疊著,神情肅穆地作了番禱詞。而後一把掐住公雞血淋淋的脖子,用力將那所剩無幾的血液滴到冒著熱氣的陶罐裡,待那液體所剩無幾後,又將地上掙紮著的另一截異形撈起後一股腦丟進去!
霎時間一聲刺耳的斯拉聲從那罐內傳來,那罐子被震得左右晃動著,濃厚的油脂味和著腥氣透過門板傳了過來。。。
門邊窺探著的林小泉早已被這離奇而又荒誕的一幕驚住,大腦拼命尖叫著想要逃跑,雙腿卻不爭氣地被釘在了原地!
睜大雙眼的他只得被迫欣賞這駭人的儀式。
門外的人繼續雙手交疊高舉、用力磕著頭。紅色的線香急速燃著,那香燃燒的速度比平日裡的香燭要快些,不一會就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截插在地裡了!
見此情形,念念叨叨的人似乎有些異常的興奮,嘴裡忙不疊道:“謝謝!謝謝大人!”
連連跪拜後,便低頭仔細將燃燼的紅色香灰收了起來,一把撒入陶罐內,而後又將右手挪到了罐子上方,輕輕扯開袖子動作起來!
暗淡無光的小廚房裡,林小泉像被人扼住了心髒,僵硬著身體搭在門邊,方才還猶如巨獸般可怖的黑暗此刻似乎溫柔了些,放肆包圍著他、吞噬著他。。。門外接連不斷的祈禱聲此刻化作一支支利箭,箭箭穿心,將他那幼小的心髒射得千瘡百孔。
稚嫩的孩子不明白,為什麼慈愛的母親此刻像是完全變了個人!為什麼母親突然站到了林家人那一隊!為什麼自己最後都要被拋下!
伴隨著低沉的禱告,一道細小的紋路慢慢在林小泉脖子後方攀爬著,而他卻沒察覺到絲毫異樣!
胸口處驟然升起的疼痛被大腦中那無數個疑惑所蓋過,曾經甜如糖果般可口的回憶此刻彷彿被撕開了包裝,留給林小泉的不過是些大小不一、以次充好的石塊。
眼前的一切讓人一時無法接受,林小泉傻站著,呆望著屋外連連跪拜的母親!
空氣中的腥氣越發濃鬱,埋伏已久的陰暗此刻肆意舒展著利爪,即將吞沒門邊靜靜矗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