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記得你,你是小木頭。”金烏面上肉眼可見地的失落下來,沐桐仁身上沾著扶桑木的氣息,他和扶桑的人身也不可避免有些相似,但倆人周身的氣質,大相徑庭,金烏緩過神後,認出了沐桐仁,也辨出……
“你是為了它來和我討東西的麼?”金烏的目光停在沐桐仁小腹上,洛臨幹的混賬事被挑明,沐桐仁被看得面紅,悶悶嗯了聲。
“你還活著,真好。”金烏化成的少年也溫和地笑,三千年,對金烏而言不過白駒過隙,但也足矣讓他對早逝的愛人記憶模糊,看見沐桐仁,他難得想起了扶桑的樣貌,少年笑得格外開心,“扶桑都沒了,尾羽我就不給你了,扶桑總是沒個正經,他一直都把你當孩子看,就是逗你的玩笑太過分了……不說他了,扶桑知道你被窮奇捲去人間後,他給我留了東西,說要給你。”
說著不提扶桑,卻字字不離扶桑,聽見扶桑有東西留給自己,沐桐仁抬眼怔住。
“給我?”
“嗯!”認出沐桐仁,金烏也還是站在百米外,他的目光望過洛臨,笑著從體內析出靈魄,“他都猜到了,你會捨身救人,說是如果你來找我討要東西,就把這個給你。”
青綠色的靈魄飄在金烏掌心,洛臨看見那團靈魄好像化成了人形,但只是眨了個眼,靈魄又恢複成青綠色的一團,只留了一截殘餘的小指,勾著金烏的指節。
沐桐仁定在原地,邁不開步伐,同為神木,沐桐仁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扶桑靈魄內的神魂幾乎要沒了,若他不接,那道念想還能陪著金烏再過百年,若他接過,扶桑主枝就再也回不來了。
捧著靈魄的少年嘆口氣,他往沐桐仁走來。
洛臨下意識擋在沐桐仁面前,神火炙烤神魂的痛楚太過恐怖,那些傷痛緩和了千年亦宛如昨日,但是這回金烏身上的火焰卻沒有燙到洛臨,金烏掌心的溫度,甚至有些寒涼。
“小木頭養的小貓,我也知道你,我在天上輪值,無聊的時候會偷看……嗯,也不算偷看。”
“……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把師父讓給你的!”有些話“洛臨”張不開口,但洛臨卻沒有這個顧慮,在沐桐仁身邊被嬌慣著長大,潛意識內早就失了分寸。
“他不肯接,你替我拿著,我要走啦。”金烏眨眨眼,掰開洛臨的手,把手上的靈魄硬塞了過去,明明是與天地共生的神鳥,如今的面龐卻稚氣得像個孩子。
“給了我,你就真見不到主枝了!”沐桐仁著急地去拽金烏衣袍,卻只摸到一團熄滅的火焰。
“世間可以沒有金烏,卻不能沒有太陽,我早就該迴天上去了。”金烏又退回了百米外,他又變回了三足神鳥的樣貌,斂著自身的光和熱看著天幕,他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沐桐仁一眼,又一眼,沐桐仁知道,他是在和扶桑告別。
“哥哥們還在的時候,瞞著天地替我輪值,我和扶桑偷偷去了好多地方,現在也該讓我該替他們輪值了。”隨著金烏緩緩往天上升,神鳥的模樣也維持不住,但未離開湯谷,他還是盡力斂著屬於太陽的光和熱,他最後往沐桐仁身上看了一眼,面上滾下一滴燃燒的火焰,湮入天際,“我沒做過哥哥,不過你們既喊了我嫂嫂,那就當我也是哥哥了,收下吧,就當哥哥和嫂嫂送你們的新婚賀禮。”
“其實我早就該迴天上了,只是他要我等你,讓我替他和你說聲‘抱歉’,沒什麼好難過的小木頭,我們都知道失去愛人的感受,不要讓小貓嘗了。”
最後一句,藏在擅自融入沐桐仁體內的靈魄中,話畢,浩瀚的木系靈力湧入沐桐仁枯竭的識海,丹田,經脈,沐桐仁面色慘白,直挺挺倒了下去。
“師父!”
“師父!!!”
——
耳邊好像回蕩著許多吵鬧的嘰喳聲,沐桐仁睜開眼,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又變回了桑木模樣,枝椏上鬱郁蔥蔥,擠了一串毛團。
樹下,趴著一隻紅翼黃黑紋身的大貓,緊緊依偎著樹身。
是了,他又回到湯谷,還成為了新的扶桑神樹。
扶桑樹上,茂密的枝葉間,掛著棵孤零零的果子,不知何時才能瓜熟蒂落。
樹下趴著的洛臨環著桑木眯眼打哈欠,似在夢囈:“師父,你終於會長葉子了。”
一截枝蔓,很不客氣地將窮奇拍進泥坑。
扶桑神木,該與天地共生。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