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在房樑上掛了一下午的洛臨捂緊屁股,面紅耳赤從東院側殿滾出來。
“再犯,下回板子翻倍。”
沐桐仁冷漠的嗓音還縈繞在耳邊,洛臨不敢吱聲,窩囊地變回原型把陡然關上的木門撓出嘎吱響。
屋內一聲冷笑飄過:“不長記性,今夜不許進我臥房。”
……!
這不對。
入夜,月光矜持地鋪滿深山間的無名道觀,空蕩蕩的院落正中矗立著一顆孤零零的老桑樹,夜深人靜,老桑樹本不該被人或者貓打攪,但它的附近,偏偏有顆鬼鬼祟祟的毛腦袋。
四五百斤的小貓咪又一次從牆上滑落。
洛臨哀怨張張口,卻只敢發出一道無聲的吼叫。
從黃昏爬到入夜,洛臨身上漂亮的金橘色毛發已經開始打綹,他撇撇嘴,眼珠子滴溜轉了兩圈,然後把目光轉投向站著兩只毛團的桑木。
樹夠高,應該可以借力跳到牆上去。
樹下是努力攀爬的小師弟洛臨,樹上是擠在一塊看熱鬧的兩位毛團師兄,腦袋和後背均帶著黑紋的長尾山雀緊挨著五彩斑斕的鸚鵡,兩鳥一塊停在老桑木樹梢,擠在一起竊竊私語。
季淩霄率先出聲:“你是說,小師弟被師父拎著後頸拽回屋,打完又丟了出來?”
鳳景行搖頭晃腦應道:“是啊,小師弟這回被打了足足二十下。師父氣得不輕,我遞過去的戒尺都沒接,直接召喚出本體藤條,把小師弟吊在房樑上抽了一下午屁股,小師弟嚎得我都幻疼了。”
“……那他怎麼還有力氣化成原型去攀爬師父原身?”爪下的樹身突然一晃,緊挨著鸚鵡的長尾山雀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莫不成圓月對妖的影響,真的有傳說中那麼大?
季淩霄抬起毛腦袋看向上空,好……弧一彎月牙。
“小師弟原身皮糙肉厚,哪有人形嬌貴。”鳳景行言外之意——小師弟白天叫得那麼慘,多半是裝的。
鳳景行:“歸根到底,還是要怪師父不許小師弟進屋。”
山雀只抬頭看天,默聲不語,鸚鵡長嘆口氣,他對天沒什麼興趣,反而低頭瞥了眼爬到桑木半腰又滑下去的洛臨。
鸚鵡擅學人言,成精的鸚鵡最大的毛病正是嘴碎。
人身時候尚不能壓抑本能,變回鳥身後更是總想拽個東西說話,他見洛臨一時半會爬不上樹,放心地貼向自家大師兄的原身繼續叨叨:“師兄你知道的,小師弟光長個不長膽,他從小就被師父帶在身邊,師父睡哪小師弟睡哪,他哪裡敢一隻貓睡。師父這次也是真狠心,以往小師弟這麼鬧,他早就把門開啟了,可憐我們小師弟,從下午爬到現在都沒能翻進師父院中。”
爪下的桑木又晃了好幾晃,季淩霄不得不將目光移回洛臨身上,他瞅見洛臨又往上攀了幾厘米,山雀張開翅膀,又往樹梢尖尖挪了挪,他謹慎地和小師弟保持絕對安全的距離。
“那看來師父打得還不夠。”季淩霄見怪不怪,淡然評價。
他們四隻毛團都很喜歡道觀中心的老桑樹,只有不知死活的小師弟,不知有意還是無心,閑下來就總霍霍這棵滿是抓痕的可憐老桑木。
季淩霄懷疑,師父一年四季都枯著,是因為小師弟總是爪下無情。
“別吧……”鳳景行的鸚鵡臉上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小師弟一和師父鬧脾氣就變回貓,變回貓就要吃鳥,暑熱才過,師兄你已經被小師弟吞了六十八回。”
話音未落,兩只毛團站著的桑木又開始劇烈搖晃,季淩霄暗道不好——一低頭,正好和躍躍欲試的小師弟對上眼。
“……”
“……”
完蛋,又要當一回獵物了。
——
院心熱鬧非凡,而一牆之隔的東院內,沐桐仁剛換好褻衣坐上床,白衣勝雪,映照得沐桐仁面色平靜淡然,他正準備將神魂放回本體桑樹內蘊養。
順帶看一眼洛臨。
剛放完狠話,不能心軟,回到本體也只是想看看洛臨有沒有把院子拆了。
……
一柱香時間過去,臥房內一片死寂,端坐在床榻上的沐桐仁神情凝重地睜開眼,他遲疑片刻,把手抬到眼前,握緊又松開。
怎麼回事?今夜的神識竟無法脫離肉身?
白日剛罰過洛臨,今夜為了睡個安穩覺,沐桐仁刻意將本體和神魂的聯系暫時切斷,連東院的外牆,都被糊上了禁止攀爬的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