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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禁宮靜謐宜人,敞開的宮門讓我還可以聞到禦園飄來淡淡的香氣。
子蹊還在看奏摺。上次我。所以我自動認為這件事情已經過去,可還是在他的心中留了隱患。以後我告戒自己,萬事小心不可意氣用事。文鼎鷥的事情對我也是一個警示,我還是過於自信了,沒有注意身邊的情況,況且現在封國已經準備自立,那新州戰事一觸即發,國家已經處在了一種動蕩之前的寧靜中。
最近他要大刀闊斧的整飭吏治,首先讓禦史們監察百官,把那些貪贓枉法,敗壞朝綱,有傷風化的官員的名字和事跡全奏上來。所以這些天奏摺分外多。禦史雖然可以風聞奏事,可要是所說不實,也會被扣上一個汙衊朝臣的重罪,所以大家都擔著幹系,誰也不能掉以輕心,不過,這些好象是我多慮了。
禦案前子蹊的臉色十分難看,翻看一本本摺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並且也越來越急噪。終於他把一份摺子拍到了桌子上,身旁的蘇袖已經跪下了,連聲說,王息怒,息怒。
子蹊用一種類似絕望的目光瞄了我一眼,然後閉上了雙眼。
王,臣,……
他一擺手。不是你的事。來,永離,你也是飽度詩書的,經史子集無不涉獵,你來看看,你可曾見過這樣的文章,恐怕你這天朝第一才子也無法寫出來。蘇袖給周相送過去。
是。我恭敬的從手中接過了那些禦史的奏摺,翻開了令子蹊如此絕望的摺子,裡面的東西竟又是這樣的熟悉。不是我的罪行,也不是那些官員互相指責,互相攀咬,全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某個侍郎感覺馬尾做毛筆很好,所以私自拽了近衛軍養的馬的尾巴,又比如,某個二品大員在一次同僚的孫子的滿月酒的時候私自偷藏了一塊糕餅,有辱斯文,諸如此類,我看了子蹊一眼,合上了摺子。可以寫出這樣的奏摺也真可以說成是千古文章,難為他們了。
王,奏這樣的事情是否過於的嚴苛了?
指望我說,可我能說什麼呢?事情是很明白的,其實先王在的時候我也看過這樣的奏摺,那個時候先王只是笑了笑,就吩咐一聲,把這些送到後宮讓那些正在學寫字的小太監挑一下錯字然後就息事寧人了。那些禦史不敢奏,不願奏,不想奏,誰不想過一些清淨日子,誰想給自己找麻煩呢,所以,子蹊本身過於急噪了。
啪的一聲,他手中的茶碗摔到大殿上,清脆的成為了碎片。
你,你身居相位,是非不分,你就不能用心做一些事情來證明你當年的那個狀元不是浪得虛名的嗎?還是你根本就看不上我,所以對現在的朝廷不屑一顧。你和那個徐肅一個德行,你真不愧是他的學生。他居然自己請罪說什麼自己不應該借了人家的一兩銀子一直沒有還,有悖君子行徑。你們,你們真是氣死我了。
他這火其實發的很是天真,他沒有自稱朕,沒有裝腔作勢,看樣子他實在是氣極了。蘇袖在他發怒的時候已經悄悄退了出去,把殿門也關上了,此時的大殿中,就我和子蹊兩個人。他還在生氣,白皙的臉已經成了胭脂色,眼角也若隱若現的出現了淚光。此時的他真正像一個孩子了,像一個竭力做出了自己認為很正確的事情可得到的卻是別人冷漠的對待甚至是無情的嘲弄的孩子。
這個時候的他,縱使我是鐵石心腸可也不忍再對他說那些我已經準備好了的話。從來沒有見過他是這樣的軟弱,這時我是真的有些後悔把他帶進了這樣的旋渦。
此時他這樣的激動,我也只好繼續沉默,我和他的關系沒有近到他這樣和我說話,他的話中透出了一絲任性甚至是撒嬌的意味,這是我自蘇袖說了那話後首次向這方面想,不然我絕對無法注意到的。
好半晌,他又給了我一份摺子。
看看文鼎鷥的摺子,同是內閣宰相,他的摺子言之有物,就如今各大臣設宴過於奢華來諷柬,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如果再縱容這樣的風氣那後果不堪設想,可如今要是省下了那些盛宴的銀子也可以整風氣,正朝綱。怎麼樣?文相當年雖不是狀元之才,可也是探花,才學不是天下之冠也比現在有些人浮於世要好一些。徐肅當年也曾大魁天下,可現在竟也是這樣。
我低著頭,心裡想,子蹊真是別扭,他不讓我管這些政務,可偏偏有說我遊手好閑,現在他是自相矛盾。
徐肅不是一個縮頭畏尾的人,他這樣做的唯一的原因是不想引人注目,自保而已,只要他還在,別人想動陸風毅就得再想想。子蹊不是一個不顧大局的人,他不可能因為這樣的小事就罷免徐肅,所以群臣不發難,沒有人動的了徐肅。可我不甘心在子蹊面前又輸了文鼎鷥一局,他竟然為了討好子蹊敢在群臣中特例獨行,這樣一利一弊,等群臣要是一發難,也很難應付,不過,我現在要應付子蹊也很困難。
也罷,既然如此,也不能怨我了。現在我和徐肅還可以控制一下場面,不然要是換了他人,那,也就什麼也不用說了。
這時的我想的全是那日蘇袖說的話,對他好一些,他對我的心意連外人都心疼,可這時我應該怎樣才可以做到他所謂的對他好一些呢?
我原來認為對他最好的就是讓他可以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要再想什麼中興,什麼重整河山,活的久遠一些,活的糊塗一些,也活的快樂一些。
可這些顯然不是他要的。
怎麼不說話。他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