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時間,沈平惠和那些過來的醫生在一起在秦孟樂的身邊。
館主身上的傷她看得太清楚了,外傷嚴重,甚至是嚇人的。但她最嚴重並非是外傷......那些個醫生帶這專業的裝置過來,一夜的時間......
聖瑪麗的醫生說這一口洋文,沈平惠聽不懂那些話,身為醫生,她對姜折說出的是自己的判斷。
姜折只僅僅愣了一瞬,朝秦孟樂住所跑去。
天氣陰沉的可怖,秦孟樂居所的空氣都似被碳火烘烤過似的,悶熱且讓人窒息。上樓梯去到二樓的短短幾步,姜折走得很不容易。
按理來說,她最應該去問那些醫生,去問姜毅。可她沒有多的時間!剛才與沈平惠的對話,她害怕秦孟樂等不到她回來。
秦孟樂的屋子裡留了兩個秦館的人照料。姜折與她們並不相識,走進門時,那兩個人看向她似乎也被嚇著了,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等她開口。
虛弱的聲音率先傳來,是秦孟樂。
“你們出去吧,不要留在這裡。”
姜折心跳都快了,很快到了秦孟樂床前,“你…你醒了……”
秦孟樂的臉色都有些發黑,唇色也很深,“醒了……別怕。”
“是不是傻了……”姜折很難受,她不曉得秦孟樂現在這種時候還在安慰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她也太怨恨秦孟樂太怨恨日本人了。
那兩人見狀,識趣的離開了閣中。
見秦孟樂想起身,姜折伸手,扶著秦孟樂坐起來,“可以先躺著,不要起身了。”
面對姜折,秦孟樂的眼神有些閃躲,“阿折,昨天你都瞧見了嗎?”
昨天那樣的場面,多麼骯髒。她當時有是多麼狼狽不堪,她最不願意讓姜折看到這樣的自己。哪怕是死在日公館,她也會認命的……可偏偏!偏偏就是讓姜折看到了……
昨夜醒來,秦孟樂是被疼醒的。周圍有三四個醫生,圍著她。沈平惠似乎都站在外圍,她伸手,想要問一問沈平惠。可手剛抬起來,便被說著洋文的醫生握住,將輸液的枕頭紮進了她的身體裡。
可她實在是太累了……累到後面睜開眼睛都瞧不清楚眼前人的樣貌。昏睡中,她唯一看到的就是姜折。
那是年少時的姜折,齊肩的頭發,穿著藍白色的裙子,腰帶上還繫著好看的流蘇。走起路來,流蘇就一動一動的。夢裡,她的手又能彈琵琶了,姜折與她就在山腳的小亭子裡,四周沒有看課,沒有任何人,只有湖裡的戲水的白鵝和啄尾巴的鴛鴦。
她在夢裡問姜折,“你還願意帶我走嗎?”
姜折笑得很傻氣,疑問道:“我不是給你金子了嗎?秦姐姐可以去選擇新的生活,可以去國外。也可以置辦一些房産……”
可姜折還沒說完,秦孟樂就著急的打斷了她的話,她很著急,“我不要金子!”
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金子!她也不喜歡秦館的生活。當她親手殺死奴隸秦館女子的老館主,她就知道一輩子,再難跳出此生囹圄。前半生得不到的,就連在夢中也得不到嗎?
姜折問:“那裡要什麼?”
就算是在夢裡,秦孟樂的淚頃刻之間也落了下來,她想同姜折說好多話,但唯獨沒法子說出她想要的是什麼。
姜折追問:“秦姐姐?你同我說,你想要什麼,好不好?”
秦孟樂哭著笑了,咬著嘴唇,忽然抱了一下姜折。
夢境的最後,秦孟樂說:“不……不想要了。”
……
姜折替她打了熱水,用柔軟的毛巾擦拭秦孟樂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被匕首紮穿的那隻手,被厚厚的包裹起來。
“別擔心,好好養著,身子會好的。”姜折一邊輕輕的給她擦著身上的血汙,一邊安慰道。
“我自己的身體,我很清楚。阿折,我是個很要體面的人。”她已將話挑明瞭說,卻不知姜折能聽進去幾分。
她看到姜折別過了眼,是隱隱的在忍耐著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