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孟樂卻笑:“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陳姨啊,我可能沒法子好好的回去了。”
“您說什麼傻話呢!可別這麼說,您的身子也是一天好過一天的,醫生也說了只要好好的養著,不再碰那些東西,一定都能好起來!”
“陳姨,您一直陪著我,比誰都清楚。去了日本人那裡,我哪一次是能站著走出來的呢。”
陳姨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不是還沒到時間嗎,怎麼......您又要去嗎?!”
“嗯。”秦館是她秦孟樂的命,她沒有不去的法子。事已至此,也只能苦笑,做不了任何的改變。
時局變化,誰能想到北方戰時一下子就起來了,南下似乎只是時間的問題。法蘭西那頭著急,什麼手段都一起用上了,哪能單單放過秦館呢。
“如果、如果她來了,千萬不要讓她知道任何的細節。”秦孟樂還是擔心,比起自己,更加擔心姜折。她實在是太瞭解她的阿折了。那個性子溫和的姜折,實際上比誰都在意她這個姐姐,比誰都在意那些往事。要真的知道她在日本人那裡受的罪,是萬萬忍不下的!
“陳姨,她好不容易和相宜有了開始,就讓她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再牽扯其中了。”秦孟樂也瞭解陳姨,曉得到了最後,陳姨疼她,必然會想方設法的給她尋一個生路。
可那條生路,不是她想要的。
陳姨聞言,情緒激動起來,“可您又何辜呢!難道您生下來就是要為秦館付出的麼?!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
且不說館主所做的根本沒有除了自己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就算被人知道了,也不知道那些人要怎麼戳著館主的脊樑骨,要怎麼罵她!所以一直做這樣的事,真的值得嗎?陳姨說不出什麼來,她為館主覺得不值。
秦孟樂:“有的。這樣的事兒怪不得任何人,是我自己的選擇。您也要記住,我做的這些事,無需別人知道,這樣可能反而是給我留住了體面。”
在日本人那裡,她秦孟樂就是個妓子,是個玩具,能被放在案板上供人賞玩的玩具。她可以被他們輪轉交換,可以做國人所不齒的所有事,只要最後能摸到有用的情報拿去交換。她可以豁出去所有,也不在意所有。
只有一次,秦孟樂真正害怕過。
那是她第一次被日本人掐著脖子,掐著下巴,含住了煙杆子,吸第一口鴉片的時候......
鴉片又叫大煙,她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大煙是這個味道,那麼苦又那麼澀,很快就讓她不知道身處何地。肢體被人隨意的擺弄著,賞玩著,她似乎都沒有了知覺。只有生理的眼淚是騙不了人的,她在這些人的□□茍且偷生,還要在他們的□□偷東西......
怎麼這麼疼呢?醒來之後的秦孟樂哪裡都疼。那個時候,她多害怕啊......
不過,古話說了,一回生二回熟,幾次下來她甚至都習慣了。只是每次結束之後,拖著狼狽不堪的身子回家,她總是還會為自己掉幾顆眼淚。
她很想念姜折,也不止一次的後悔過。如果......
如果那個時候,她拿著姜六小姐給的金條子就這麼離開秦館,那一切是不是就能不一樣了。
她還沒同任何人袒露過心意,沒有和任何人說過。
她多愛那個時候的姜折啊,她愛那顆捧到她面前的赤忱的、熱烈的心。可她真的有法子去和姜折走出任何一步嗎?
想來是完全沒有可能的。
所以這份喜歡,就應該跟秦孟樂這個人一樣,帶著汙點,帶著一副殘軀離開這個世間,永遠埋到地底下去。
“館主,咱們不去了,不去了行不行啊!”陳姨哭著說。
秦孟樂拍了陳姨的肩,跟她一起往秦館的方向走,之後還牽起陳姨的手:“您陪我走一段吧,我這臉色估計看起來不好,得回去重新化個妝。您替我化吧,保準讓那些人就瞧不出我的心事來。”
她說這話時還笑著,“我房間裡有些東西,回去之後麻煩您給我送去裴婉哪裡,還有一份送去相宜那裡。”
她給相宜備了一份禮物,也給秦館選了一條後路。
若是她沒能護住秦館,秦館便只有一條路可解。不是去向任何人求助,而是,需要從內而外的“走出去”。姑娘們如果有了那份走出去的心,那便可以沒有秦館這道門了。
裴婉那一條,就是秦館最好的後路。
“北邊有很多學生都在遊行,盡力為國家爭取權利。陳姨啊,您也不要對這個國家失望,總有人能帶著它向前走去的。”秦孟樂抬頭望了一眼天,彷彿可以從雲層裡看到太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