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原本以為像沈確這樣的人,他的人生應該是美滿的,但事實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沈確的人生充斥著暴力,他的一隻眼睛也因此受了很嚴重的傷,如果不是眼眶流血的樣子過於恐怖,嚇哭了班上其他孩子,以至於老師不得不將人送到醫院,那隻眼睛恐怕要完全失去視覺。
殘疾和心理創傷讓他選擇封閉自己。
“是你讓我變成更好的樣子,可是在你之前我好像還遇到過一個人。”
沈確的眼神有些茫然。
“失憶嗎?”
段青好奇地低頭看小貓一樣蜷縮著窩在自己懷中的沈確,雖然失憶沒有穿越離譜,但一個房間兩個人同樣都有失憶的經歷也確實讓人有點驚訝。
沈確點了點頭,過了一會才緩慢開口:
“很久以前,距離中考還有一個月,大家壓力都很大,那時候我狀態很不好,總是請假,但是成績一直是第一,大家不喜歡我。
那天去上學,看到桌子被人掀翻,書都灑在地上,我去揀書,有兩個人突然冒出來把我按跪在地上,另一個人拿著椅子站在我後面,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我的頭卡了進去。”
沈確停頓了一下,有些說不下去,段青正要讓他不要再繼續,以免回憶為他造成二次傷害,但沈確已經朝他懷中縮了縮,調整姿勢後像是找到了安全感,抬頭朝段青展露一個甜美的微笑,像是在安慰段青自己沒事,然後繼續說道:
“那天上午是班級安排的考試,老師一直沒有來,班裡很吵,套在脖子上的椅子拿不下來,很沉,也擋著我低頭和握筆,我在位子上坐了一上午,下課的時候想上廁所,路上大家都在笑話我。”
沈確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段青看不出他的情緒,但發生這種事他一定不好受,於是抬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發頂,這對沈確很受用,段青看到他小貓一樣眯起眼睛,露出享受的神色,可他越是這樣,越容易讓人心疼,段青在心裡嘆了口氣。
“試卷一個字也沒有寫,椅子直到放學也沒能取下來,放學的時候我原本準備等其他同學都離開再走的,但是大家都圍了上來,以前根本沒接觸過的人拽著我的手,說要跟我一起回家,放學的時候路上很多人,大家都在看著我,我就像一個怪物一樣。”
段青不知道說什麼,語言在這時候顯得很蒼白,他有點難過,但窩在他胸口的沈確臉上卻逐漸浮起一絲笑意。
“那天回家之後,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周圍鄰居用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把自己關進沒有窗戶的出租屋裡面,面前剛好有一把刀……”
沈確還活著,所以當時的嘗試一定失敗了,但段青想象著那個畫面,還是忍不住皺眉,沈確剛好抬頭看見,伸手幫段青撫平眉頭的褶皺,然後伸手環住他的腰,繼續道:
“然後發生了什麼我至今也沒能想起來,在那之後的第一段清晰的記憶是我從一張很軟很幹淨的床上坐起來,房間很大,有七十多平,廚房裡面有兩人份的碗筷,但是我在客廳坐了一整天,沒有人推門進來。
我隱約能記起,有個人把我帶到那裡,陪了我很長時間,我想去查,但是大家都說根本不存在這個人,他們說我是一個人搬過來的,鄰居的小孩牽著我的手,叫我溫柔大哥哥。
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失去那段記憶之後我按照原先的方式繼續生活,但大家都說我變得陰沉了,我很好奇那個人在的時候我的樣子,但是我想不起來,直到後來大學校園遇到你,雖然沒有證據,但是我確信,你就是當時帶我走的那個人。
一點點相處之後我更加確信你就是他,你對我很好,跟那個人一樣,讓我變成了更好的人。”
沈確說完深深閉上眼睛,抱著段青的手稍稍用力,段青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心裡琢磨出兩種可能。
一是沈確的推測是錯誤的,記憶中的原主和在沈確初中時期將他帶走的男人並非同一個人。
但據沈確所說,原主對他也很溫柔,所以他的推測也並不能完全推翻,原主有可能如他所說,就是那個男人。
段青點頭疼,他從原主那裡得來的記憶所缺失的部分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多。
難道原主以前也是個很好的人,只是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導致他變成記憶中的樣子?
沈確繼續往後翻照片,突然想起什麼,猛地抬頭看段青,問了句:
“我是不是變成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啊?”
段青沒有反應過來,沈確語氣興奮地解釋:
“就是我剛才說的,我現在不怕去人多的地方,學會了很多樂器,還會做飯,買了很多很多的房子,我是不是很厲害?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段青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但是結合沈確的經歷他能成為如今的樣子卻是很厲害,於是他用力點頭,沈確一下子坐了起來,用力握著段青的手,一雙眼睛閃著亮光:
“那你就是同意繼續做我男朋友了對不對?那天你走的時候說過,要是我們都成了很好的人,就能繼續在一起,你一直是個很好的人,現在我也成了很好的人,所以我們能繼續在一起了!”
沈確高興地就快要蹦起來,臉頰染上一片薄紅,段青感受著他的激動,大腦卻一片空白,張開嘴正準備說什麼,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他轉頭,看到站在門口眼神晦暗的褚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