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之前,福臨本欲將元曦喚來,問一問她這幾日的事,但又想元曦必定也為了“第一子”而不悅,便轉而喚了皇後到跟前。
可皇後膽怯孱弱,一見皇帝就慌張,問什麼都不知道,反叫福臨惱火。
所幸巴爾婭擔心皇帝路上冷,送來手爐供福臨取暖,見這光景,便溫柔一笑:“皇上放心吧,太後沒怎麼生氣。”
福臨問:“當真?”
巴爾婭說:“奴婢聽見太後對蘇麻喇姑姑說,皇上怕是措辭不當,若非要計較這些稱呼,當年一聲‘皇父’,福臨可是頂著巨大壓力,不也挺過來了。如今是自己的兒子,想怎麼叫怎麼叫,何必在乎別人說什麼。”
福臨心中一喜:“額娘當真如是說?”
巴爾婭甜甜含笑:“太後沒對您說嗎?”
福臨搖頭又點頭,心情頓時好了,見皇後也順眼一些,說道:“天越來越冷了,島上風大,你們要多穿些。”
他收下了巴爾婭送來的手爐,轉身高高興興地回宮去。
皇後渾身一鬆,扶著巴爾婭才能站穩,說:“好在你來了。”
巴爾婭輕聲道:“哪裡是奴才有心送手爐,是元曦……”
她們走過長橋,便見元曦一人站在風裡,正遙遙遠望皇帝離去的方向,那瘦弱而孤獨的身影,叫人看著心生不忍。
皇後奇怪:“說來。元曦從不多嘴,她怎麼會讓你把太後說的話,告訴給皇上?”
巴爾婭苦笑:“奴才也問了,元曦說是她編的,太後和蘇麻喇姑姑到底說沒說過她不知道,可她相信皇太後,一定會這麼想。”
“她編的?”
“您放心,左右也是奴婢說的,就算將來有人清算什麼欺君之罪,奴婢一人承擔。”
皇後嘆道:“元曦她,又怎麼會讓你一人承擔。”
這件事,純粹被當做一場笑話,皇帝盛寵皇貴妃,格外優待皇四子這些事,天下人皆知,根本不需要什麼“第一子”來表白,也不知皇帝到底圖什麼。既然皇太後都不以為然,朝野上下議論幾句,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十一月,京城初雪時,陳嬪千難萬險地産下了她的第二個孩子,八斤重的大胖小子。
當年大公主早夭的痛至今在她心裡,因此五阿哥一落地,她就讓奶孃給她抱過去,說什麼都不讓人送去阿哥所。
“佟嬪早就自己撫養三阿哥了,我和她同在嬪位,自然也能養。”她氣息尚弱,卻呵斥底下的奴才,“你們誰也別想把五阿哥抱走,要不就請皇上來。”
皇帝為了京畿一帶冬日防雪災,到城外去了,剛好不在宮裡,而太後、皇後但凡能做主的人,也都不在。
眼下能說了算的,大概只有承乾宮的皇貴妃。
眾人合計著要不要去打擾,可在他們看來,比起由著陳嬪僭越宮規強行留下五阿哥,若是打擾到皇貴妃休養,那才罪過大了。
巧的是,葭音得知陳嬪順利分娩,就命添香帶著厚禮來了,誰知她隔著門聽見陳嬪的哭聲:“你們誰也別帶走我的孩子,阿哥所裡已經害死我一個女兒,你們還要害死我的兒子嗎?”
添香回到承乾宮,說起宮裡的規矩,本是妃位以上的娘娘才能撫養自己的兒子,佟嬪娘娘是個例外,所以寧嬪到現在,還往來於阿哥所照看二阿哥。
“真是怪可憐的。”葭音看了眼熟睡的兒子,想到若要與骨肉分別,心口就一陣痛。
“宮裡沒有做主的人,他們正為難呢。”添香說,“小姐,他們都不敢來打擾您。”
“我知道,都怕我有什麼,而開罪皇上。”葭音說,“皇上將我推入這尷尬的境地,本意是將我捧在高位,卻不想想,同時也完全將我孤立於後宮。”
添香眼珠子一轉,笑道:“小姐,不如您下旨吧,您可是皇貴妃,位同副後,皇後娘娘不在宮裡的時候,您說的話等同皇後的話呢。”
葭音怔怔地看著添香:“我做主?”
添香猛點頭:“是啊,不然這麼僵持著,鬧下去,陳嬪娘娘或是五阿哥有個好歹,那一大幫子太監宮女都會跟著倒黴的。可說來說去,都是為了些破規矩,個個兒都身不由己。”
葭音坐下來,兀自疊起四阿哥的小衣裳,沉思半晌後,命添香道:“那就傳我的話,請陳嬪暫時自行照顧五阿哥,但宮規不得僭越,這件事還等皇上或太後定奪。”
訊息傳入六宮,寧嬪的宮女跑著來告訴她,皇貴妃鬆口讓陳嬪自行撫養五阿哥,雖說是暫時的,但皇貴妃發話,回頭皇上必定就應了的。不知會不會就此改了宮裡的規矩,往後二阿哥也能接回翊坤宮。
“原本這件事,在景仁宮那兒就不公平了,皇上太後都不在乎您。”寧嬪的宮女嘀咕著,“這回,總該一碗水端平了吧。”
寧嬪示意她們不要多嘴:“我在意的,不是接不接二阿哥回來這件事。”
這日夜裡,福臨從城外歸來,在城外時就已經得到喜訊,但他與陳嬪的感情不過爾爾,只命吳良輔送去賞賜,並沒有急著來親自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