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的咽喉滾動了一下,面上沉重的神情漸漸淡去,終是點頭:“朕知道了,去吧,朕處理完了這裡的事,就帶你回宮。”
大玉兒福身,見皇帝徑直往洪承疇所在的地方去,目送了片刻後,也轉身離開,去別處的屋子裡等待皇太極接她回宮。
軍營外,多爾袞賓士而來,他大大方方地闖入,詢問皇帝在什麼地方,從一排營房前走過,不經意地回眸,在一間屋子的視窗,看見了大玉兒。
玉兒剛好也聽見動靜往外看,恰恰與多爾袞對上了目光,她從容大方地欠身致意,多爾袞的心卻是突突直跳。
這麼多年了,雖然玉兒已經變得如今的成熟美麗,再不是從前那水靈靈的姑娘,可他就是喜歡,哪怕只是看一眼,也會心懷舒坦。
他這輩子,一定是被玉兒,又或是老天爺下了咒。
“睿親王,您請這邊。”前來迎接的人,請多爾袞先行,可嘴裡卻說,“那位是範文程大人的小妾,送來要讓照顧洪將軍。”
多爾袞皺眉,想來也是,其實真正見過內宮女眷的朝廷官員並不多,或許人人都聽書過永福宮莊妃的名號,可哪有什麼機會能仔細看一眼,這裡的人不認得玉兒並不稀奇。
所以這些日子,那個傳聞也許真也許假,說是崇政殿裡有個宮女很得寵,皇帝的茶飯湯藥都是她在伺候,但多爾袞早就相信,那個宮女必定就是玉兒。
他羨慕嗎?又或是嫉妒嗎?多爾袞自己也說不清,這麼多年了,他所期待的就是玉兒能過得幸福,看見她的笑容,便能心滿意足。
偏偏皇太極,總是負她。此刻趕來,他就想好了要豁出去,倘若皇太極真的要犧牲玉兒的美色和智慧,去勸服洪承疇,他絕不會再忍。
此刻,夥房重新送來吃的,皇太極回身見多爾袞出現,心裡一咯噔,不自覺地朝玉兒所在的方向看了眼,雖然什麼都看不見,可心裡卻莫名其妙地揣測著她眼下的神情。
“皇上。”多爾袞大大方方地走來,帶著三十出頭的盛氣,面對正在衰老的皇帝,“您不該屈尊來見洪承疇,他不配。”
“為了大清江山。”皇太極道,“朕是為了我愛新覺羅的萬世基業,既然你來了,正好,給足他洪承疇面子。”
多爾袞問:“皇上,臣能做什麼?”
“把飯菜端上,隨我來。”皇太極道,“他若不肯投降,也讓他吃頓飽飯再死。”
營房這邊,大玉兒站在屋簷下,看見皇帝帶著多爾袞一道進門去了,她猜想今日洪承疇一定會低頭,因為那個男人根本不想死,可她猜不到,皇帝會如何看待多爾袞此刻的出現。
“罷了……”大玉兒苦笑,回去坐下,繼續靜靜地等待。
此刻,睿親王府中,哲哲聽聞東莪傷了,特別派太醫來給孩子瞧瞧,齊齊格客氣地接待了宮裡來的太醫。因阿黛與太醫同行,她在外頭就代表著皇後的尊貴,齊齊格少不得便陪著送到門外。
阿黛再三請她留步,齊齊格笑道:“王爺也該回來了,我一樣等他,你們走你們的。”
但直到宮裡的馬車離去,也不見多爾袞的身影,齊齊格問門前的人:“該散朝了,王爺沒打發人來說今日要去哪裡嗎?”
可話未完,便見婢女急匆匆跑來,著急地說:“福晉,您快回去看看,小格格鬧騰呢,哭得厲害,怎麼都勸不住。”
齊齊格不悅:“她這又是怎麼了,哪裡來這麼大的脾氣。”
趕回內院,便聽見東莪的嚷嚷,齊齊格虎著臉進門,小丫頭剛好將手裡的荷包丟在地上,一併其他各色花樣的,七八個都落在炕下,東莪大聲哭著:“不是,不是這個。”
第270 皇帝和她都知道答案
齊齊格對東莪雖然嬌寵,不會毫無原則地寵溺縱容,這會兒即便孩子受了傷正可憐,她也不能由著東莪亂發脾氣。便是命令婢女們將荷包都撿走,關上門,把嚎啕大哭的東莪一個人留在屋子裡。
小丫頭這下知道怕了,一時把什麼荷包都忘了,跑到門前拍著門喊額娘,齊齊格並未走遠,不過喊了幾聲,她就心軟,立時開了門把小丫頭抱在懷裡。
“額娘,額娘……”在東莪眼裡,齊齊格便是她的天,哭泣的娃娃纏在母親身上,再也不肯松開。
齊齊格吃力地抱起已經長大的小丫頭,耐心地哄她,給她講道理。孩子畢竟是孩子,什麼事都轉身就忘了,這會兒樂呵呵地吃著甜瓜,還要喂給母親吃。
輕輕擦拭女兒嘴角的汁水,齊齊格仔細端詳東莪的眼眉,幾乎與多爾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眼眉,讓她又安心,又不甘。
事到如今,她依然會想,東莪若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是不是會更愛這個孩子,親生骨肉,那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不久,管家來回話,說王爺跟著皇帝去了軍營,像是一道去勸降洪承疇。
“知道了。”齊齊格吩咐道,“你瞧著辦,傳句話給王爺,說格格要他的那隻荷包,他若是一時回不來,你們先把荷包帶回來,哄了格格高興要緊。”
“是。”管家領命退下。
齊齊格逗了逗女兒:“東莪要聽話,明天進宮去見伯母們,可不許再胡鬧了。”
東莪軟乎乎地說:“額娘,我聽話。額娘,我不要那隻荷包了,髒兮兮的。”
“髒兮兮的?”
“阿瑪在荷包裡放了好多髒東西,像墨一樣黑,可髒可髒了。”
齊齊格一臉莫名,但只怕終其一生也想不到,那荷包裡會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