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就來了?”哲哲道,“阿黛是怎麼傳話的,我要你閑了再來。”
皇太極說:“就要過年了,沒什麼大事,我也不想把他們逼得太緊,坐吧,什麼事?”
哲哲道:“紮魯特氏那孩子的事。”
皇太極不以為然:“怎麼了?”
哲哲說:“她是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才把孩子掉了,大夫與我說過後,我就派人去查,有了結果,自然要來告訴你。”
皇太極淡漠地看著她,似乎是不在乎什麼結果,又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結果,示意哲哲坐下說話,隨手剝開一隻橘子來吃。
“她在摔倒後靜養的兩天裡,吃了許多齊齊格送去的點心。”哲哲道,“一樣的點心,我的屋子裡也有。”
皇太極淡漠地吃著橘子,將橘瓣上的白筋撕下,可似乎想起誰說過要連著一道吃,又單單塞進嘴裡去,那帶著清香的微苦,想來對身體是有好處的。
“那點心裡……”哲哲剛要說。
“還有誰的屋子裡有?”皇太極卻搶先問,“海蘭珠有嗎,玉兒有嗎?”
哲哲搖頭道:“還沒來得及分給他們,齊齊格只單獨送了一份到紮魯特氏的屋子裡去,給了我的,是叫阿黛之後分給她們。那天收了很多禮物,都沒來得及收拾。”
皇太極說:“都扔了吧,往後多爾袞府裡送進來的東西,你看著辦。”
哲哲問:“雅圖和阿圖為什麼會嘔吐腹瀉,您是不是也明白?”
皇太極頷首:“聽說吃了齊齊格送來的蜜棗,我心裡就明白了。”
哲哲的心跳得很快很猛烈,其實她早就有所猜測,可沒想到的事,皇太極當真這麼狠這麼絕。
“玉兒常去玩耍,孩子們也曾在十四貝勒府過夜,大汗,您……”哲哲心痛不已,“為什麼不早叮囑我,我好看著玉兒。”
“不礙事。”皇太極不以為然,“他們會看著辦,不是日日夜夜都在給她下藥,這兩回都是不巧吧,往後齊齊格拿來的東西,你們小心一些就是了。”
哲哲敞開了問:“多爾袞這麼多年都沒孩子,是因為您不讓生?”
皇太極目光冰冷:“他要孩子做什麼,為大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足夠了。”
哲哲道:“想來,我每次催促多爾袞,真是可笑。”
“可笑什麼,你做的便是我做的。”皇太極悠悠看著妻子,“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就當你不知道,從前什麼樣,往後還是什麼樣。”
“我明白。”哲哲苦笑。
“紮魯特氏也曾生養過,她不傻,你留心盯著,別叫她再鬧出什麼事來。”皇太極起身,這就是要走了,丟下一句話,“那個女人若是礙事,就丟了吧,你做主就好。”
哲哲起身,目送皇太極離去,許久後,她又走到窗前,看見雅圖和阿圖拉著海蘭珠到了玉兒的門外,可只有蘇麻喇迎出來,不知說了什麼,海蘭珠就帶著兩個孩子到別處去了。
“大福晉。”阿黛見主子許久不出去,便來問,“咱們走嗎?”
哲哲將這屋子裡的一切,再看了一眼,定下心道:“走吧。”
宮苑裡,聽見孩子們的笑聲遠去,大玉兒趴在視窗看了會兒,齊齊格拿書敲敲她的腦袋,嗔道:“你別分心,這一段還沒背下來呢,一會兒錯一個字打一下手心。”
她喊蘇麻喇:“你們屋子裡有戒尺嗎?”
蘇麻喇壞笑道:“上回大汗拿來教訓格格的戒尺,奴婢還收著呢,您看成嗎?”
“格格?大的還是小的?”齊齊格的眼睛往大玉兒身上瞟,見蘇麻喇點頭,她故意誇張地問,“大汗打過你呀,打哪兒,屁股還是手?”
大玉兒把這兩個人都瞪了一遍,捲起書來打蘇麻喇,蘇麻喇笑著跑開了,她漲紅了臉對齊齊格說:“他從來沒碰過我一手指頭,就、就上回我把姑姑氣病了,拿來嚇唬嚇唬我。”
齊齊格哦了一聲,一面低頭翻書,一面還是忍不住笑,大玉兒又惱又委屈,問她:“你是不是在嘲笑我,被自己的男人當小孩子訓。”
“那不也是情趣?”齊齊格大喇喇地說出這個字眼兒,把大玉兒羞得不行,見她要鬧,做老師的敲敲桌子說,“好了好了,背書,你不好好學,我可真不來教你了。”
可大玉兒很聰明,齊齊格教她什麼都學得快,新學的書,當天就能背下來,漢字有規律,她便能舉一反三,學一個字,自己就能認得一大片。
認的字多了,看的書也就多了,齊齊格不敢耽誤大玉兒,不敢隨便拿些花前月下的戲文給她看,那日不知怎麼在一堆史書裡夾了一本《牡丹亭》,這個人兒就看得魔怔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那幾日,大玉兒總唸叨這一句,問齊齊格這是什麼意思,齊齊格說這在每個人心裡都有不一樣的解釋,她想了想後,就不再提了。
齊齊格知道,大玉兒一顆心全在皇太極的身上,往後這風花雪月的故事,是斷不敢再拿給她看,回頭字沒認全,書沒唸完,先成了傻子。
“武則天,是女的嗎?”這會兒,大玉兒忽然沒頭沒腦地問齊齊格,“女人也能做皇帝?”
齊齊格說:“我知道她是女的,可具體的事兒,下回等我問過範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