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兒卻說:“這孩子真好養活,誰帶她都成。”
齊齊格道:“我冷,趕緊進屋吧。”
跟著齊齊格往裡走,大玉兒心裡是明白的,這裡雖是齊齊格的家,可她男人是多爾袞,皇太極心裡提防多爾袞,一定見不得她老往這裡跑。
可是現在,他眼裡只有姐姐了吧,看不見她,也就不會管她到底在哪裡。
風雪越來越大,呼嘯聲聽得人心驚肉跳,婢女們送來滾燙的奶茶,齊齊格塞了一杯給大玉兒,而她進門後,就這麼盤腿坐在窗下,看著透明的琉璃窗外,白雪將青磚紅瓦一寸寸染白。
“奶茶涼了。”齊齊格嘆氣,“玉兒,你這麼坐著,腿不麻?”
大玉兒呆滯地轉身,忘了手裡捧著奶茶,杯子一滑,全灑在了身上。
齊齊格哎了一聲,命婢女們來幫忙收拾,大玉兒被團團圍住,呆呆地任憑她們伺候。
奶茶滲進衣衫裡的,黏膩還帶著腥氣,齊齊格見了便說:“拿我的衣裳換,黏在身上多難受。”
婢女們用熱水為玉福晉擦身時,齊齊格在妝臺上找香膏,那是從明朝宮廷來的香膏,不知多爾袞怎麼總有法子弄這些東西。
順手翻到了收著幹花瓣的匣子,想起了那天讓海蘭珠泡澡,想起了那晚皇太極來,可他走的時候,分明是怒氣沖沖,大汗和海蘭珠姐姐,究竟說了什麼?
一時無心再找什麼香膏,現在那個人,哪有心思把自己弄得香噴噴。
大玉兒被伺候妥帖,婢女們終於散了,她抱膝蜷縮在炕頭,黯淡的眼眸裡,什麼也沒有。
她不哭不鬧,就是這麼待著,今天一整天,齊齊格只有見她和雅圖說話時,還是從前的模樣。
“她們說雅圖睡著了。”齊齊格坐到一邊來,把手爐塞進她懷裡,“等雅圖睡醒了,你就回去吧,就算風雪不停,你也不能留在這裡,你可是大汗的女人。”
大玉兒抬起頭,恍然想起,皇太極歡喜的時候,總會說:“玉兒,你是我皇太極的女人。”
從前,她以為,那是皇太極在告誡她,忘了科爾沁,不要總想著科爾沁讓她生兒子的事,她以為那是皇太極對她的珍惜和心疼,現在突然明白,不是這樣。
她是皇太極的女人,後半句該是,皇太極並不是她的男人。
“齊齊格,我姐姐進城前,為什麼會落到河裡?”大玉兒終於開口說話了,可問的話,卻叫齊齊格很為難。
齊齊格自認為什麼都知道,但她能說嗎,那可是皇太極屋子裡的事,她說多了,皇太極回頭惱了怎麼辦,別又給多爾袞也添麻煩。
“玉兒,有什麼話,你回去問姑姑吧,姑姑什麼都知道。”齊齊格到底還是偏向自己的丈夫,“再不濟,你問海蘭珠姐姐也成,你們終究是姐妹,難道往後一輩子就這樣僵著,那日子該多難過?”
“我怎麼問?”大玉兒苦笑,“直接去問她,是幾時和我的男人好上的,還是問皇太極,是幾時看上我的姐姐?”
齊齊格抿了抿唇,問道:“玉兒你給我說實話,你就從頭到尾沒想過會發生這種事嗎?”
大玉兒低下了頭,因不吃不喝而幹裂的嘴唇微微蠕動:“我想過的,可我以為,那只是我胡思亂想。”
“我就說,難道你真的傻?”齊齊格嘆息,伸手搓了搓大玉兒的胳膊,好生道,“既然心裡早有準備,就看開些吧,還能怎麼樣呢?大汗身邊那麼多女人,你非和自己的親姐姐過不去,只怕到頭來沒人心疼你,還都怪你矯情。”
大玉兒心如刀絞,痛得她幾乎昏厥,直覺得咽喉裡沖上一股血腥,她一咳嗽,竟是吐出一口鮮血。
齊齊格嚇得魂飛魄散,忙喊人找大夫,大玉兒自己也被嚇著了,之後折騰了小半天,大夫說沒有大症候,但吐血不是小事,一定要好好的養。
“我送你回宮,玉兒,你這樣子,我可真擔待不起。”齊齊格伏在榻邊,握著大玉兒的手,“好玉兒,你但凡想開些,想開些就好了不是嗎?”
大玉兒呆呆的,害怕地問:“我是不是要死了?”
齊齊格哭笑不得:“不會死,可你總這樣想不開,就真的要悶出病,病不好了,才要死了。可是玉兒你別死,你死了,多爾袞打仗去,我就連說話的人都沒有了。”
大玉兒笑了,笑得那樣悽涼,她慢慢地坐起來,齊齊格便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撫摸她的背脊:“玉兒,你要好好的,你要有什麼事,雅圖怎麼辦,阿哲還那麼小。”
一提起孩子,大玉兒的心便醒了幾分,但或許也就剩這麼一點清醒了,她抓了齊齊格的手說:“我剛才的情形,別說出去,我不想姑姑擔心,我也不想人家說我矯情。”
齊齊格點頭:“我不說,可你要好好的,再來這麼兩回,就真的糟了,我這輩子還頭一回見人吐血。”
大玉兒說:“我皮實著呢,我都生了三個孩子,腰都不帶疼的,姑姑現在坐久了就不成了。”
齊齊格嗔笑:“姑姑幾歲,你幾歲,不過是仗著年輕。”
大玉兒怔然,她垂下目光,輕聲道:“我頭一回見到他,十三歲,我哭著躲在姑姑的身後,根本不敢看他。”
“你說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