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一覺睡到深夜,醒來時,頗有些發懵,但柔軟的手,很快就摸上了他的額頭,而後便是多年不變的責備:“真怕你燒起來,多少年沒見你這樣睡,多爾袞,你要心疼死我嗎?”
他坐起來,含笑不語,一碗香噴噴的雞湯就送到面前,溫暖鮮美的湯灌下,身體頓時有了力量,多爾袞徹底醒了。
“一會兒試穿明日的朝服,雖然瞧著差不了多少,可明天是大日子,不好叫你穿不合適的衣裳丟人。”齊齊格自顧自地說著,彷彿不曾與丈夫久別,一面命婢女收下湯碗,就要她們在把朝服捧來。
多爾袞什麼都順著她,起身落地,展開雙臂站直,由著妻子為他穿戴。
齊齊格熟稔地解開丈夫的衣襟,精壯的月匈前,赫然多了一道傷痕,她立刻怒目瞪著丈夫,多爾袞失笑:“沒事。”
冰涼柔軟的手,觸碰上猙獰的傷疤,齊齊格眼中含淚,咬牙道:“反正你死了,我是不會獨活的,多爾袞,你自己看著辦。”
第032 也是大妃的忌日
“我不會死。”多爾袞說,他還有心願未實現,他還有要保護的人,他怎麼可以死。
齊齊格不願多矯情,在丈夫胸上拍了一巴掌:“牢牢記著你說過的話。”
多爾袞含笑:“記著,記著。”
齊齊格眸中露出幾分笑意,開始為她的男人寬衣解帶,之後再將明日的朝服穿上。
她欣慰地看著自己的成果,縱然聚少離多,縱然夫妻感情全憑相思,她還是為丈夫做出了不差分毫的衣衫。
“我給的尺寸,繡娘們偏說怕緊了,要做得大些好容易改,不肯聽我的。”驕傲的女主人,十分霸道,“我說不聽我的就別幹了,我自己男人的身量,我能不知道。”
多爾袞在鏡子前轉了轉,誇贊:“舒服合身,每天揹著十幾二十斤的鎧甲,穿這樣的袍子,幾乎感覺不到。”
齊齊格很高興,既然合適,就催丈夫早些休息,不厭其煩地再為他一件件脫下,多爾袞一動不動,只管受用:“每次一回家,我連衣裳鞋子都不會脫了。”
齊齊格捧著衣裳,剛好轉過身,背對著丈夫聽見這句,她心中一熱,竟脫口而出:“我也想有的人,能為我脫衣裳。”
須臾的靜默,大大的手掌搭上了齊齊格的肩頭,順著纖長的脖子繞到前頭,將衣襟上的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翌日天明,盛京城內莊嚴肅穆,今日是英明汗努爾哈赤的忌日,一轉眼,英明汗已故世八年。
整座皇宮早早醒來,不敢怠慢這件大事,眾福晉們到清寧宮時,哲哲早已穿戴整齊端坐上首。
齊齊格來得晚些,從妯娌之間走過,女人們上下打量她,而後三三兩兩地竊竊私語。
就連哲哲也很新鮮,她可好些日子沒見齊齊格這般神采飛揚,即便她平日裡端得滴水不漏,可多爾袞在不在家,到底不一樣。
科爾沁來的幾位,都聚在海蘭珠身邊,說著親暱的話,哲哲則要顧及更多的人,言笑之間從容周到地應對著。
不多久,前頭傳話來,大汗與眾貝勒已經動身,請福晉們相隨。
將出門,不知誰在說:“明天也是大妃的忌日。”
哲哲心中含怒,可今日的場合,不論如何也要為皇太極撐住,便按下心中不滿,只當沒聽見。
齊齊格更是穩重,這麼多年過去,她早就學會了尷尬的時候,如何應對這些尷尬的事。
但她知道,每年到了這一天,多爾袞都很痛苦。
阿巴亥大妃的忌辰,與努爾哈赤僅差了一天,八年前父汗故世的第二日清晨,額娘就在大汗的靈堂上自縊殉葬。
那一年,多爾袞和齊齊格還不滿十五歲,看著丈夫傷心痛苦,她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
走到門前,齊齊格忽然停下腳步,叫後頭的人險些撞上來,大玉兒將她拉到一旁,輕聲問:“怎麼了?”
齊齊格搖頭敷衍,心裡則惦記著,昨夜太得意太甜蜜,叫她忘記了轉達十二貝勒的話,忘記告訴多爾袞,他哥哥要佩刀去參加祭奠。
雖然她看不起阿濟格窩囊,可今天這樣的場合下,不能不當一回事。
第033 額孃的亡魂
大玉兒分明見到齊齊格恍神,她卻說沒事,大家都在往前走,自己也不好停下來,可心裡就是覺得怪怪的。
跟在一旁的海蘭珠關心道:“你和齊齊格怎麼了?”
大玉兒搖頭,看向姑姑身邊的人,不知是那端莊從容的背影有異樣,還是她心裡不對頭,而昨天對皇太極說的那句“我知道了”,更不是隨口來的。
那一刻,彷彿瞬間開了竅,大玉兒第一次體會到丈夫對多爾袞的忌憚,或許不僅僅是對多爾袞,而是皇太極孤坐汗位的彷徨不安。
她挺起背脊,帶上姐姐,穩妥地跟上姑姑。
綿長莊嚴的隊伍,離開皇宮,去向盛京東郊皇陵,女眷們在後頭坐馬車坐轎子,行止有序。
抵達皇陵後,眾貝勒擁簇皇太極登上大殿,哲哲也率領眾福晉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