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晨寒襲人。
古舊小道旁,嫩柳垂著頭,隨著晨風擺動。
小道盡頭,一座簡陋而陳舊的小院被籠罩在帶著些寒意的晨光中。
屋內,白莫儒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初夏清晨的寒氣自四面八方襲來,讓他四肢無力頭暈眼花喉頭幹澀惡心想吐。
他身下是冰冷的硬邦邦的木床,就算是他已經在這床上躺了一夜的時間也依舊沒能捂出幾分熱度。
“咳咳……”
喉嚨突然而來的發癢讓白莫儒忍不住咳嗽,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時他已經咳得臉色發白,胸口和喉嚨也不斷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這日子,根本沒法過了。
白莫儒撐著沉重無力的身體坐了起來,他下床找了一件單衣淩亂地披在身上後,隨意挽起了身後長發。
打小的病根讓這身體常年臥床把他面板養得蒼白,大概也是因此,他眉宇間總是繞著股淡淡的清愁。倒沒那份嬌弱造作,只是臉上總歸帶著幾分病態。
挪步出了門後他吸了口清晨的寒氣,把胸中那股咽不下吐不出的濁氣驅散。
不大的院子一角放著些沒來得及劈砍的木柴,旁邊挨著擺放著幾樣農具,樣式古老到白莫儒都叫不出名字。再左邊便是廚房,牆角還有幾株雜草。
院子簡陋但打掃得十分幹淨,看上去簡單之中透露著幾份溫馨。
寒氣迎面撲來,他喉嚨便愈發難受了起來,他扶著門框咳嗽了好一會兒後有些體力不支地坐到了門檻上。
這身體實在太差,他借屍還魂醒了小半月就在床上躺了小半月。
這副身軀的原主人本是富貴人家不受寵的庶子,從小就虛弱多病落下了病根,常年臥床。
原先住在大院子裡時還有人照顧著,後來被府中大娘趕出府邸,跟著親娘和大哥住到了這離大院半個城外的破舊小院子後,沒了人照顧,身體就越發虛弱起來。
讓人覺得可笑的是,原主人被他取而代之的原因僅是因為受了他大娘的氣,心中抑鬱結了心結一病不起,然後被一個小小的風寒就折騰得沒了姓命。
他把人取而代之後關於原主人的記憶記得大半,往事有些模糊,只能勉強認出人來。可唯獨對他大娘林雪翠那股子怨恨勁兒,只要他一想起那風韻猶存的惡毒女人來,心尖兒就忍不住一陣怒意。
記憶裡,林雪翠也是個厲害人物。
她原是個米商家的女兒,年輕時遇上了白莫儒他爹白福德,對白福德一見傾心。
藉著生意的往來兩人你來我往暗生情愫後,她拿捏著白福德當年還只是個小商人,捨不得做她家女婿的好處,硬是讓白福德把白莫儒他親娘劉如這個正妻給休了又納,讓劉如從糟糠發妻變成了妾。
但即使是如此林雪翠還是忌憚他們母子三人,怕他們分了家産,所以總是看他們不順眼。
劉如從正妻變成了妾後,他們母子三人就一直被林雪翠排擠著,老爺白福德在府裡時還好,不在府裡時就是當丫鬟僕人使喚著。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幾年前在林雪翠的栽贓陷害下分了家,他們身無分文地搬了出來。
只是情況並沒有因此好轉,林雪翠還是那個林雪翠,他們搬出來之後也是百般刁難,月錢是能剋扣多少就剋扣多少。白莫儒身體狀況愈見糟糕,很大部分就是因為吃不起藥導致的。
院子中突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個與白莫儒年齡相仿的男人出了廚房。
男人手中端著一個瓷碗,碗裡冒著白煙,帶著一股藥香。
見白莫儒坐在門檻上那人愣了一下,然後憨厚的笑容便堆滿了他整張臉。
“弟,你不好好躺著咋起來了?”白學名走到弟弟白莫儒身邊之後一手把瓷碗遞到了弟弟手裡,一手已經開始幫他整理淩亂批著的衣服,“你身體不好出門要多穿衣服,門檻透風,容易著涼。”
白莫儒任由對方幫他拉過衣裳繫好,遞到他手裡的藥他也沒抗拒,端起來仰頭便是一陣猛灌。
見弟弟乖乖吃了藥,白學名憨厚的臉上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他從屋內拿了件厚些的衣服給白莫儒披上後又道:“今天是去大院那邊領月錢的日子,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哥領了月錢傍晚下工後給你帶回來。”
白莫儒搖了搖頭,他現在喉嚨裡苦得發澀,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這家人倒是對這病秧子寵得厲害,什麼好東西都第一個想著他,這麼多年下來更是省吃儉用的給他攢錢吃藥。
他這哥哥白學名已經二十好幾了都沒娶上親,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家裡的錢都給他吃藥去了,當然,還有一方面則是因為他大娘林雪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