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說著話時依舊保持著女性好聽溫柔的聲線,但是裡面那種奇怪的顆粒感卻是怎麼藏也藏不住了。
“你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嗎?”
那個聲音問他。
“可能是貓吧,我臥室在通風,可能有流浪貓闖進來了。”
他拿著刀切著那塊完整的番茄,睜著眼睛和身後的東西說瞎話。
“我可以進你房間把它趕走嗎?你知道的,媽媽最討厭聽噪音了。”
“嗒——”
這下落刀很快,青年手下的那塊番茄瞬間被一分為二,利落又果斷的一下將淡粉色的汁液都濺到了他的臉上。
“不可以。”
青年緩緩轉過了身,接住了從女人臉上再次掉出來的那顆眼球,溫柔地按回了她的眼眶上。
“我記得...接下來的劇情不應該再新增新的演員了,不是嗎?”
那滴液體順著虞宴的臉頰緩慢地滑了下來,滴進了他微微勾起的唇縫裡。
“還有,我母親不會叫我那麼惡心的稱呼。”
“你學了這麼多次怎麼還是學不會呢?”
他歪頭,朝著那顆從臉皮中央鑽出來的巨大昆蟲的頭溫和地揚起了唇。
像是做過成百上千次一般,虞宴熟練地擰開了煤氣灶的開關。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踮起腳站在那個總是搖搖晃晃的椅子上...
而廚房的垃圾桶裡,也沒有多出幾塊被偷偷摸摸藏起來的西紅柿。
藍色的火苗出現的剎那,整間房子驟然響起了一聲摧枯拉朽般的轟響。
虞宴看著那張詭異扭曲的昆蟲腦袋又像數多年前一樣,緩緩變成了他最熟悉的那張臉。
那雙黝黑的眸子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無數個醉酒又清醒後的早晨,李梔看了他許久,又將他抱進了懷裡。
那個因為一則訊息而變得歇斯底裡的女人,似乎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又恢複了她最初恬靜優雅的樣子。
她的臉上沒有了面具似的濃妝,頭一次以一個清醒、平靜地姿態朝著自己的孩子露出了一個不捨又滿含歉意的笑。
要是她沒有笑就好了。
這是虞宴每每通宵畫畫後,腦子裡都會浮上的念頭。
如果沒有笑,那麼他在八歲那年殺死的,就只有那個不知什麼時候鑽進他母親身體裡的怪物————
而不是那個曾今喜歡養梔子花卻又總是會養死的李梔,也不是那個偶爾會將黃油麵包若無其事放在桌子上,又回去補覺的李梔。
他望著那張臉被火焰吞噬,又靜靜地等待著火焰像從前一樣燎上自己的身體。
反正他不會死,以前沒有死,在這個充滿惡趣味的地方更不會死。
疼痛是讓人清醒的最好方法,他既然明白了一些事,作為代價,自然也得就著那味藥去做一些新的事情。
那扇門依舊被精神力保護的很好,像是在濃煙滾滾中升騰出來的一片淨土,連帶著木板都未被火焰燎上新的痕跡。
虞宴收回了視線,隨手拾起了地上那串項鏈。
他等著那束火,也等著這份往昔的噩夢緩緩消散。
“咔擦——”
耳邊似乎響起了一道輕微的響動,像是木材劈裂的聲音。
還未等虞晏回憶現在進行到了那一步,眼前的景象卻是猛地一陣恍惚。
天旋地轉之間,他的鼻子一痛,撞到了什麼硬物...
那道影子的速度快極了,快到虞宴甚至聽見了火焰在對方皮肉上炸開的聲音。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頭一次怔愣地被愷撒抱進了懷裡。
對方的動作一如既往地粗魯,像是從來沒有意識過自己的力氣到底有多大,或者其間亦是夾雜了幾分報複的念頭,以至於虞宴的腰被對方箍得很疼,像是要將他的脊骨勒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