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視察下來,他的表情比第一天還要沉重。
情況比他想象中更差,他已經有預感了,接下來的江南之行可能要提前結束了,心中原來的想法逐漸清晰、堅定起來。
——乘時應運,斟亂催強,更疊製法,考成用典,已是刻不容緩。
思索著,卻在穿過迴廊時,看見有人抱胸靠在廊邊悠悠等自己。
他凝眸去看,被一身勁裝、發絲梳的一絲不茍、甚至還在發辮上串了時興珠子的陸崢安給驚住,面色一怔。
眉間蹙起:
“你為何作此打扮?倒像是——”
“去赴宴”還沒說出口,被一旁路過抱著酒的陳飛懶散搶過:“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陸崢安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在背後狠狠給了陳飛一肘子。
朝沈卿鈺說道:
“等你很久了,阿鈺,今晚你不是說有事找我的嗎?”
想起晚上的事,沈卿鈺點頭道:“正要找你,隨我來吧,一切我已安排妥當。”
到了地方,是客棧西邊一個安靜的院子。
院中種著一顆已經綻放花苞的玉蘭樹,玉蘭樹前方是一個一尺高的高臺,高臺上整潔地蓋著紅綢,正中間擺放著一個香爐。
陸崢安看著那香爐上插著三柱香,還有個果盤擺在香爐旁邊。
接著腳步聲響起,韓修遠穿過迴廊拿了兩壇酒上來。
劍光閃過,陸崢安眼前一晃。
他眯著眼睛問道:
“你拿劍做什麼?還有這個香爐是幹嘛的?”
旁邊多了三個人,剛剛路過的陳飛,拉著胡斯和李重一起過來了,遠遠地在迴廊邊觀望。
酒壇被沈卿鈺開啟,倒滿兩個碗之後,他遞給陸崢安一個:“拿著。”
陸崢安懵然接住:“什麼?”
空氣寂靜了片刻。
然後——
“桃園三結義你沒聽說過嗎?”沈卿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肅然道,“結拜兄弟,理應如此。”
“什麼?!”陸崢安瞪大眼睛,“什麼結拜兄弟?”
“噗——”站廊上的陳飛差點沒憋住,被李重及時捂住了嘴。
而這邊的沈卿鈺神情慎重,沒聽到他們那邊的動靜,表情極其認真:“昨天我說過,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你以前一直喊我沈兄,我卻從未回應過你,想來是我太過遲鈍,只是朋友確實太見外了,你對我情義深重,我應該和你結為兄弟,以後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都會盡我所能、絕不推辭。”
“既要結拜,那便按照你們江湖中的規矩來。”
劍在手指上一劃,“咚——”一聲,血滴滴入碗中。
沈卿鈺:“歃血為盟吧。”
他的臉上是極其認真的表情,一點都看不出來開玩笑的成分,甚至眸中的光都含著“兄友弟恭”的溫和。
可就是這詭異的認真讓陸崢安眼眶欲裂,胸腔都快慪出血來。
“你認真的?”他不可置信。
“嗯,絕不作假。我大你半月,你可喚我哥哥,我便喚你陸弟了。”
“這裡沒有桃樹,但有玉蘭樹。”沈卿鈺掃了掃桌子上的灰,對著玉蘭樹拿著香拜了拜,聲音謹慎,“玉蘭自古便有棠棣同馨的意境,我們對著玉蘭樹結拜,也算是符合規矩。”
看著他一絲不茍的動作,陸崢安臉上的表情一會黑一會白,五彩斑斕,精彩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