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風冷撲撲地颳著,清寒的暮雲卷著如水的秋月,羌城上空一片光明。
玉箬軒的庭院內,不少得了空閑的婢子正圍成一團,穿著單薄的中衣,披個小短褂,坐在天井旁蹭涼。
她們看到梓煙從外面進來,紛紛迎著笑臉與她打招呼。小荔被貶後,梓煙就成了玉箬軒裡唯一的二等婢女了,自然人人尊敬。
梓煙一貫性子清冷,明面上還是會與她們頷首示意,畢竟同處一個院子內,鬧太僵總歸不好。
然而今夜,她卻沒有這個心情。
機靈的小婢子看出梓煙滿臉罩著黑霧,心虛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眾人紛紛心領神會,皆各做各的事情,再不敢與梓煙搭話。
梓煙陰沉著臉,沒有回廂房,而是徑直往張盛屋內走去。
今夜不是張盛當值,此時的他正待在牆後的小廂裡頭。門外廊下守了好些小廝,交頭接耳的不知絮絮叨叨些什麼,見了梓煙,紛紛起身行禮。
“小的們給梓煙姑娘請安,不知姑娘怎的深夜來此?”
小廝們也不是沒腦子的木頭蠢貨,一眼看出梓煙心情不好,連帶著說話也小心翼翼。
“我找張盛。”梓煙冷冰冰地說道。
小廝們面面相覷,臉上皆是訝異的神色。玉箬軒的小廝和婢女大多是將軍府家生奴,從小便一塊兒混大的,他們中沒有誰不知道梓煙與張盛交好。
往日裡,梓煙都親切地喚張盛為“張盛哥”,如今直呼其名,眼神還冒著戮氣。
肯定是出事了。
“張盛大哥在屋裡頭呢。”一個小廝指了指牆後面的小廂,低聲道。
梓煙二話不說轉身而去,走到小廂門前,叩門。
“哪位?”
許久,裡面傳來慵懶的聲音,看來張盛已經就寢了。
“我,是我。”
裡面的人似乎猶豫了許久。
“你是……?”
呵,沒想到相識多年,他竟還聽不出自己的聲音。
“梓煙。”
又等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張盛的臉在濃濃的黑暗中露出了一角。
滿腔的怒氣,在這一刻化作虛無,梓煙的心裡此時此刻只剩下悵然若失。
這聲音、這容貌,是那麼的熟悉。可人,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嗎?
“……有事?”
聲音硬邦邦的,像一座極冰的山,無情又冷漠。
“為什麼騙我。”梓煙刀槍直入地質問道,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盛,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半點兒的愧疚。
或許那樣,她就能有理由原諒他。
可惜,她一無所獲。
張盛見她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後心下了然。
看來杜巧孃的動作還算蠻快。
“想騙你就騙你,還需要理由嗎?”張盛忽然笑了起來,語氣竟是輕松愉悅。
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大家便敞開天窗說亮話吧。
張盛徑直走回小廂內,見梓煙還站在門外一動不動,他笑道:“難道你要一直站在門外說話嘛?”
梓煙面無表情地走了進去,將小廂的門掩上。小廂內的空間十分昏暗窄小,讓她一時半會兒有些難以適應。
終日居住在這樣封閉的地方,正常人都會發瘋吧。
不過,張盛應該已經是個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