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堅定地向前走,任瓢潑大雨將她全身都淋透。
尤未本以為鬧了這一場並不愉快的“鴻門宴”,閆溫瀾說什麼也不會再幫她了。
可兩天後的晚上,正當她和大家一起還留在所裡一起研究案卷時,瞿英姿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叫大家去看閆溫瀾的訪談。
這麼多年來,閆溫瀾雖然名聲在外,但從未公開接受過什麼訪談。
聽人說,他極度厭惡這種用採訪博取流量和熱度的做法,所以從不會接受任何的邀約。
眾人聽說後皆是一驚。
因為都坐在會議室裡,鄭躊躇幹脆登上了網路直播的連結,直接投屏放給大家看。
這是一檔還算有流量的訪談節目,主持人曾經是某著名電視臺的記者,訪談風格以犀利著稱。
她做了個簡單的開場,向大家介紹了閆溫瀾後,就切入了正題:“閆律師,近期有一位女星,以直播的方式實名舉報了雲望基金的創始人沈靈雲和鬱望,而這兩人在被舉報之後,也被警方逮捕。我聽說現在他們的案子已經被移送檢方,而您現在似乎也是他們智囊團裡的一員?”
閆溫瀾卻沒有直接回答:“對不起,我們有我們的職業操守,關於這個問題的‘是’與‘否’,我認為不適合在節目上公開談論。”
他雖然說得滴水不漏,瞿英姿卻覺得他簡直是在不打自招:“這不是等於變相承認,他就是幫忙接了案子,只不過是用掛名的形式嗎?”
鄭躊躇對這位脾氣古怪的律師也有所耳聞:“他今天這樣公開接受訪談,好像也不是他的風格。”
主持人碰了釘子,卻並沒有惱意,而是繼續神色如常地問他:“那麼,閆律師,您對這位女星在直播裡爆料的內容,有何看法?我記得您當年曾是‘泯城案’被害者家屬的代理人,您認為她在直播中所說的,當年‘泯城案’的兇手向思思是被冤枉的,可信度有多少呢?”
他略思索後回答:“首先,我從來不認為用直播這種方式來舉報他人是一種正當和合理的方式,如果真的遭受了不法侵害或者對當年的案件結果存疑,她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報警,而不是去公開指責她‘所認為’的兇手。當她開始直播的那一刻,她和被舉報者的立場就不是對等的。因為先入為主,被舉報者會被放置在一個被大眾批判的立場上,也會被迫陷入自證陷阱。有可能被舉報者本是清白的,但在大眾的道德審判下,就會變成有罪的了。”
“其次,我覺得既然她對當年的案子有質疑,就應該拿出證據說明,如果只有她的片面之詞,從證據角度來說,太薄弱了。而至於可信不可信,我只能說,我不是當時判案的法官,而僅僅是代理人。我的職責,只是幫助被害人家屬取得應有的賠償,我認為我已經完美完成了我分內的工作,至於判決結果,那是法院下的,我既沒有這種能力,也沒有這種義務,來判斷可信不可信。”
“這話說的,”鄭躊躇聽不下去了,“聽上去很客觀,其實不是在幫忙拉偏架,說舒清芙直播等於在鬧事嗎?”
尤未壓根不想再聽這個人講話了,直接讓鄭躊躇關掉這個訪談。
江耀卻制止了:“不如聽聽他還有什麼高見。”
“還能有什麼高見?”尤未不屑,“不過就是這些表面上冠冕堂皇,暗地裡拉偏架的話。”
果然,主持人後面又補問了幾個問題,閆溫瀾的回答無一例外都是這種風格,聽上去滴水不漏,實際上是在幫鬱望和沈靈雲講話。
訪談到一半,閆溫瀾似乎是有些累了,和主持人道:“不好意思,我想要去上個衛生間,我們能先暫停一會兒嗎?”
主持人同意後,和導播說了一聲,讓他先進廣告,就讓閆溫瀾先去上衛生間了。
眾人本以為接下來就是廣告了,本打算先去繼續看案卷,等廣告播完後,再繼續看接下來的訪談,可卻發現導播似乎沒有切廣告進來,他們依然能看見主持人在現場還在看她的訪談提綱,正在準備後面的訪談問題。“奇怪了,導播出問題了嗎?”鄭躊躇疑惑,“按說不應該啊。”
他們都還在奇怪時,卻聽見直播中傳來一陣流水聲。
他們愣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水流聲停止了,爾後響起的是閆溫瀾的聲音:“我在訪談裡已經回應了舒清芙直播的事情,應該可以扭轉大眾的看法,讓他們不會只相信舒清芙單方面的說辭。”
眾人面面相覷,搞不清閆溫瀾怎麼會突然講話。
而鄭躊躇率先有了猜測:“哇靠,不會是像那個《紐約災星》一樣,他自己忘記關麥了,直接自爆吧?”
如他所預料的一樣,接下來,閆溫瀾直接說出了更勁爆的事:“ki,輿論我是能穩住的,但你老闆會不會被追加起訴故意殺人罪,要看你的努力了。記住了,那幅《彼岸無花》一旦從歐洲巡展回來,一定要立刻銷毀掉。我知道你老闆一直都捨不得,覺得那畫是他最好的作品,但那幅畫上有被害人的血跡。如果有人真的拿去做鑒定,就會知道,他在案發時就在現場。”
他的話一字不落地被麥克風擴大,從畫面裡清晰傳來。
在螢幕前觀看的眾人都傻眼了,愣愣地坐在座位上,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瞿英姿最先拍著自己的大腿,興奮地站了起來:“他自爆了!《彼岸無花》!這幅畫就是最直接的證據!我們得趕緊去把那幅畫找回來做鑒定!”
尤未和江耀也從無與倫比的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
江耀立即站起來:“我現在去聯系警方,讓他們先去攔截下這幅畫。”
而尤未直愣愣地望著螢幕,稍加思索,便明白了閆溫瀾的良苦用心。
“這不是《紐約災星》,”她喃喃,忽然為自己那天懟閆溫瀾的最後一句感到異常懊悔,“這是……這是他送給我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