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八月照相館「15」【垣城，2024】……
因為說錯了話, 這一餐飯，程楚心簡直是吃得汗流浹背，如坐針氈。
他心裡有鬼, 也坐不住了，菜還沒上齊, 他找了個藉口就先走一步, 偷偷溜走了。
一看他撤了，鄭躊躇也忽然有了演技, 捂住了自己已經好了大半的眼睛叫喚起來：“啊，啊，好疼，我這眼睛不知道怎麼突然那麼疼起來了。”
“我陪你再去醫院看看吧，”瞿英姿立刻扶起他, 向尤未和江耀道，“師父, 江律, 你們再吃點，我先陪躊躇去看看醫生。”
還不待他們回答，瞿英姿已經架著鄭躊躇跑沒了影。
尤未看著兩人落荒而逃，不由笑了一聲。
她轉頭看向靜默的江耀, 見他也不夾菜，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更覺好笑：“你這樣看我幹嘛？吃啊。”
他卻還是不動, 執著問她：“為什麼你剛剛和學長說，你是我同事？”
“那不然你想我說什麼？”她搞不懂他是怎麼了，反笑道，“怎麼, 你是想要名分了？”
她直視著他的眼睛，本以為她說了一個不錯的玩笑，可他卻一點都不笑：“你剛才……是不是一點也不在意啊？”
尤未“啊”了一聲，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是說，你學長剛才說你很受歡迎，很多女生去堵你？”
“這都是過去式了，我不至於還要為這些耿耿於懷吧？”她捏著他的下巴逗他，“難道你現在還會因為淩昊巖而耿耿於懷麼？”
他幹脆反問：“為什麼不會？”
笑容在她的臉上僵住。
她萬萬沒想到聽到這樣一句答案，錯愕地放下了手。
“我一直都很嫉妒他，不僅僅是因為他先遇上你，不僅僅因為他是你的初戀，還因為……你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存在。”他坦然，“你們曾經正大光明又幸福地相戀，這是我沒有過的。”
尤未怔怔地看著他，忽而意識到他們之間好像從來都沒有確認關系的這一步，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用“男朋友”這個身份來定義他。
一方面，他們還要在唸誠繼續共事，她不喜歡在同事面前太過暴露他們的關系；另一方面，她總覺得他們之間已不需要用任何關系去定義了。
或許在這件事上，她從沒有給過他安全感，從在倫敦時一意孤行地與他不告而別，到之前又擅作主張把他趕去紐約，她一直都是強勢的那一方，一直都在讓他接受。
她突然感到有些內疚，想努力說些什麼讓他感到安心，但太肉麻的她也說不出口，只能握起他的手：“那……你要不現在把你師兄叫回來，我再向你師兄介紹我自己一次，告訴他，我是你的——”
她想了想，徵求他的意見：“是說女朋友好，還是……拋下你一走了之，讓你又愛又恨的大壞蛋、看上去沒心沒肺其實很在乎你的壞女人比較好？”
他看著她扳手指，終於因為她的可愛而笑了出來：“那我覺得……還是願意跟著我私奔到英國的富家千金，這個人設比較酷炫。”
尤未反應過來這個梗，也大笑起來。
既然把話已經說開了，他們心裡也再無隔閡，自然沒有真的把程楚心叫回來。
五個人的菜量，三個人跑路，他們兩個人吃到撐得不行，最終決定去飯後徒步消食。
兩人聊天離不開案子，尤未還在想著程楚心說郭彩霞患了抑鬱症的事：“當媽媽，真是一件我從來都不敢想的事。好像變成媽媽，就會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要放棄自己的人格，自己的生活……”
她又想起了尤雨曼：“不知道，我媽有沒有後悔生下我過？”
江耀看著她在風中淩亂的頭發，幫她挽到耳後：“不會，因為她也非常非常愛你。你給她的快樂，一定比她放棄的要多。”
尤未聽到他的答案，輕輕一震，感到鼻子有點發酸：“不……我沒給她這麼多快樂，而是給了她很多煩惱。所以，我也從沒辦法想象成為母親這件事，我覺得……我遠沒有她這麼勇敢。”
她的想法在江耀的意料之中。
現在有很多女孩對生育都有所抵觸，不僅因為生育帶來的身體傷害與副作用、對職業的阻礙，更因為她們害怕會像郭彩霞一樣被迫對孩子全身心投入，以至於忽略了自己，如同尤未所說的這般，徹底放棄自己的人格與生活。
和大多數z世代不一樣，他是很喜歡孩子的，因為他覺得兩個相愛的人共同撫養一個由於愛才誕生的生命，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也非常意義重大的事。
但他尊重她的任何選擇，也明白她恐懼的根源：“這不是不勇敢，只是你想遵從自己的內心。不用擔心，不管你以後怎麼選，我知道，你永遠都會當好你自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