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浮崖顫動著唇,肩膀震顫,卻連求饒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梁槿秋本以為她會流淚,但真的到了這刻,那些複雜的情感雜糅在一起,反而讓她無比平靜:“林浮崖,你是真的該去死的,可是沒有哪一條法律能讓你死掉,能讓她複活。這個世界真的好不公平,你說對不對?”
“你是為她來的……”林浮崖根本聽不進她說了什麼,還在他走不出的執念裡,“所以你為了我認罪,為了我在庭上說的那些,那都是假的嗎?”
“那你當時對她們說的甜言蜜語,那些都是真的嗎?”梁槿秋嘲諷地笑了,“你這樣一個活得如此虛偽的人,怎麼竟然還妄想要從別人那裡得到真心?”
林浮崖心碎欲裂,不由落淚:“……但我畫給你的畫都是真的!我對你是真的!你知不知道,嶽詠風讓我自己敲斷了我的手指,我才拿回這畫的?”
梁槿秋看著角落裡擺放著的《山林秋景圖》,諷刺地大笑起來,笑出了眼淚。
“所以,我應該對你的區別對待感激涕零,感到無限光榮嗎?”梁槿秋笑完只覺得可悲,“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像對待她們那樣,沒有在畫裡剝掉我的衣服,而是隻把我畫成了一個立體的幻影?”
林浮崖啞口無言,而梁槿秋也不想再多和他囉嗦,環視了一圈:“《山海姝色圖》不在這裡,那就還是還在嶽詠風手裡,對嗎?”
林浮崖轉了轉眼珠,沒有吭聲,但她已經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答案,站起了身。
她向著《山林秋景圖》一步一步走過去,已如行屍走肉的林浮崖忽然活了過來,大喝道:“不要!不要毀了它!這是我唯一的作品了,這是我唯一的作品了!我再也畫不出那樣的畫了!再也畫不出了!”
梁槿秋僵在原地,良久才回轉過身,用一種既憤懣又可憐他的目光看著他。
看著他瘋狂而又扭曲的面孔,梁槿秋沒有動手毀掉那幅畫:“你最好的作品,不是《山林秋景圖》,而是那幅留在雲望美術館的塗鴉。雖然那只是你的處女作,但那時的你沒有慾望,沒有渴求,只有創作者的一腔熱血。這也是心潔姐當時會喜歡上你的原因。”
“可現在的你,確實已經畫不出這樣的作品了。”
她將耳後的桔梗花取了下來,輕輕放在《山林秋景圖》上,像是在哀悼閔心潔,又像是在哀悼早已死去的林浮崖。
爾後,她再沒有多看林浮崖一眼,轉身離開了。
……
“她後來去了一趟心潔自殺的海灘,告訴心潔,一切已經了結了。”沈靈雲有些許悵然地看向天空,好像閔心潔也在天上看著她,“心潔,他已經得到他的報應了,希望你不要再恨我。”
尤未看沈靈雲眼裡閃爍著淚花,便想要安慰她,閔心潔的死純粹是林浮崖和嶽詠風這兩個人渣造成的,和她真的無關。
但她還來不及說勸慰的話,便看見了梁槿秋揚手將《山海姝色圖》投入了滾滾烈焰之中。
火焰迅猛地躥起,吞噬了罪惡之源。
彤彤的火光倒映在沉默的女孩們的臉上,變成了明亮的顏色,為她們的側影鍍上光芒。
尤未凝視著她們,默默祝願她們在這場火裡得到新生,與那些晦暗的過往從此一刀兩斷,從此活得鮮豔、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