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當她準備將這滿腔的怒火噴射在尤未身上時，卻在看清來人時，頓時僵住了。
“梁小姐，上午好。”江耀平和地向她打招呼，“不知道郄律師之前有沒有向你介紹過我。我是念誠的江耀，也是尤未的同事。因為尤律師當庭拒絕為你辯護，她現在已經不能用辯護人的身份來看守所見你了。”
梁槿秋狠狠盯著他，因意外而熄滅的怒火瞬間又點燃了。
她冷笑道：“哈，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來了一個把我當猴耍的還不夠，還想再來耍我一通？滾，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江耀卻沒因她的辱罵變色分毫，仍然平靜道：“梁小姐，我可以滾，但是你的計劃該怎麼辦？你覺得在庭上假扮出對林浮崖死心塌地的樣子，他就會主動承認是他與你串謀炒作的嗎？”
梁槿秋聽到“假扮”這兩個字，身體猛地震顫了下：“……你在說什麼？我對他是真心實意的，別的話你可以亂說，但你不能侮辱我對他的感情！”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現在會在這裡？”江耀從容地敘述著他和尤未離開法院後，所做的一切調查和走訪，“是因為我拿到了你親屬出具的授權委託書。我和尤律師，去過沁城大學，去找過你的同學、輔導員，還有——你的母親。”
像失去了平衡一樣，梁槿秋身體一軟，緊緊地握著椅子的扶手，才沒讓自己滑落下去。
“你的輔導員告訴我們，從你入學開始，就沒有見過你的父親，你的同學也說，從未有人來學校的宿舍騷擾過你。而你母親告訴我們，你的父親在你小時候，就為了躲債，拋下你和你母親離開了，從此之後你們誰都沒有再見過他。”江耀揭露事實，“從一開始，你說的就全都是謊言，不存在你被你父親逼迫裸貸，也不存在你因為被逼債才去被迫詐騙。”
梁槿秋瞬間回神，沖他笑了：“那又怎樣？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我都是為了他，才編造這些謊話的。”
“但你的母親還告訴我們一件事，她本來是沒錢供你上完高中，讓你考取沁城大學的。但是有一個好心人，從高一開始資助你，讓你能安心讀書，參加高考，最後才被沁城大學錄取。”
梁槿秋的笑容瞬時消失了。
她低下頭去，忽而靜默。
而江耀說完這句話，也沒有再說那個人是誰，而是轉問她：“你知道尤律師為什麼當時會當庭拒絕辯護嗎？因為她發現了一個你根本不會想到的破綻，她需要用時間去核實。”
“而那個破綻就是——郄一諾告訴過我們，為了保護閔心潔的隱私，她從來沒有把閔心潔是因為林浮崖而自殺的事告訴過任何人，甚至連閔心潔的父母都不知道。可你居然知道閔心潔的名字，也知道她是因為林浮崖而自殺的。”
“我知道又怎麼樣，”梁槿秋雖然否認，但聲音已經抖得不成樣子，“這都是林浮崖親口告訴我的，他當著我的面嘲笑閔心潔是個大蠢貨，為了他要死要活的，實在好笑。”
“你找的藉口很好，但如果閔心潔是因為林浮崖自殺的，林浮崖對這種醜聞只會守口如瓶，絕不會向你透露一個字眼的。”江耀繼續揭曉答案，“你不是因為認識林浮崖，而才從他嘴裡知道閔心潔，而是因為閔心潔，你才去故意認識了林浮崖。”
梁槿秋已經不知道如何再狡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江耀在她沉默時，繼續將一切拼湊回原貌：“你的母親雖然不記得那個資助人的名字，但她記得那個資助人是個在沁城工作的女生，工作也和藝術有關系。你就是因為她在沁城工作，才報考了沁城大學。你很想見她一面，當著她的面謝謝她對你的幫助。”
“可當你來沁城報道之時，你卻突然失去了和她的聯絡。你不可思議，就去她工作的雲望美術館詢問，才知道她是因為精神問題自殺了。你本以為這確實是個意外，可直到你在她的葬禮上遇到了前來弔唁的郄一諾，才知道了，害死她的另有其人。”
“而透過你的調查，你發現，其實受林浮崖欺騙的人不止閔心潔一個。你透過各種各樣的方式，去尋找那些受害女生的下落，將她們組織在了一起。你本想鼓勵她們用法律的方式維權，但她們卻受嶽詠風和那些裸體畫的威脅，不敢再出面。你不忍心讓她們再受傷害，只能被迫想別的辦法，來讓林浮崖認罪。”
“你一改你的妝容打扮，將自己打扮成林浮崖最喜歡的型別。在他參加各種活動時，你想方設法地製造偶遇，引起他的注意。在他注意到你，上鈎以後，你假裝接受了他的洗腦，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變成了他心裡最柔順可人的繆斯。”
“而當你聽到了嶽詠風和林浮崖商議要想辦法為《山海姝色圖》炒作時，製造一場‘詐騙’時，你主動提出了要幫助他們，配合他們演戲。”
“一切都是按照你們約定的計劃來進行的，除了有兩點，並不在你們原先的計劃裡。”
“第一點，嶽詠風本來答應了林浮崖，他會在你被捕之後，想辦法救你出來，但實際上，他根本就從沒想過救你，只想對你落井下石。”
“第二點，你故意在被捕之前紋上了那個紋身，就是為了在開庭時能讓林浮崖看到，從而激起他對你的保護欲，讓他當庭承認是他和嶽詠風策劃串謀炒作，與你無關。即使他誘騙那些女生、畫下她們裸體畫的惡行不能被全部揭露，但他與嶽詠風串謀炒作、哄抬價格的事實也足以讓他身敗名裂。”
“從頭至尾，你的庭審都是一場為林浮崖設計的演出，你的辯護人也只是你找來的配角演員。”江耀感慨，“你真的很聰明，故意讓我們發現你的紋身，故意引我們去紋身店，故意讓我們知道你是為了林浮崖才做出了犧牲。因為你要借我們之口，將你對林浮崖的忠誠說給他聽，令他更為感到你心疼，才能迫使他在庭上自爆。”
“在你的計劃裡，你需要一個聰明到能發現這點的律師，但又不能聰明到發現你真實意圖。這就是你最後同意讓尤律師接替郄律師的原因，她是你選中的聰明得‘剛剛好’的律師。”
“她讓我轉告你，她還是衷心佩服你的，因為你差點就成功利用她了。”江耀轉述尤未的話，“但很可惜，她還是聰明得出乎了你的預期，在庭審時就察覺到了不對，徹底攪黃了你的計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