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淚流滿面,選擇將這句表白深埋心底,最終道:“你不肯答應我那些的話,那就換一個吧。你答應我,我也答應你,如果還能有下輩子,如果下輩子還能再相遇,我們到時候再去亞瑟王座上曬太陽吧。”
其實他們都是不會相信有下輩子的人,但這是她如今唯一能給他的諾言了。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尤未,尤未,我會救你的,你不要鬆手,不要——”
在江耀的哀求聲中,尤未向上望了一眼支撐不住的苗若凡,閉上眼睛,松開了手,隨風而墜。
她聽見了呼嘯的風聲,卻不敢睜眼,只怕一睜眼看見他,她就不敢離開這個世界了。
過往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在她的腦海裡倒退著回放。
她想起了他的畢業典禮,她因為太過想念他,千方百計地買到了一張guest ticket,混進了他的畢業典禮去看他。
當他從校長手上接過了畢業證書的時刻,她為他由衷地感到高興。
她想起了和他吵架分離前的那一天,雨也下得很大,她因為擔憂他離家去圖書館時沒帶傘,便帶上了這把傘,跑去他們學校的圖書館找他。
她到達門口時,一眼便看見他和許靜楠共撐著一把傘。
她直愣愣地盯了他們一陣,才恍惚地反應過來,他和她本就不是同路人。她身上背負著沉重的過去和秦惟馨、尤雨曼的性命,但他卻還有光明、幹淨、白紙一樣的未來。
他應該和許靜楠這樣簡單純粹的人在一起,她不能再拖他進她的泥沼,把他攪和進她的這堆破事裡。
於是在那天,她呆呆地抱著這把傘,一路淋著雨走回了家,卻也在心裡暗暗替他做好了決定。她選擇故意藉著大麻的事情和他大吵一架,對他極盡羞辱後,與他不告而別。
或許時間已經不夠了,她想起了許許多多零碎的片段,但大多是在倫敦的時光。他們在火車站裡一起奔跑著去趕火車,在超市裡一起為買什麼菜爭論,在平安夜裡的小酒館裡一起聆聽他彈的《sient night》,在一個又一個的寒夜裡,互相看著彼此在燭光裡的影子,靜靜等待著新的一天來臨。
淚水不斷從她緊閉的眼睛裡滲出,沿著她的面龐滑落。在不知不覺中的時間流逝中,原來他已悄悄佔據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可惜,他們只有緣相遇,卻無緣相守。
他已經救了她兩次了,恐怕不會再有這第三次了。
她在心裡再次無聲地與他道別,聽見她的手機已經先她一步,從她口袋裡從高空砸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她被碎裂的聲音驚動,下意識還是睜開了眼,看向手機墜地的方向,隱約看見一張紅色的平安符從地面被吹向了空中,與她擦肩而過。
她不自覺地伸手抓住了那張平安符,腦海裡也浮起了最初和他相遇的畫面。
她坐在窗旁,看著透明的雨水沿著窗蜿蜒而下,正在默默為她的死亡倒計時。
而他步履匆匆,斜挎著他的書包,帶著一身的雨水闖進了火車,也闖進了她的視野。
只是這一次,他在收傘時,驀地撞上了她的視線,久未回神。
滴答,滴答,滴答……
她看著他明亮澄澈的眸光,聽見雨水落在地上,也落在了她心上。
他握著滴水的雨傘,毫不遮掩他的目光,一直凝視著她,也大大方方走向了她。
“尤未,”他那時竟然已知道她的名字,又喚了她許多聲,“尤未,尤未,尤未……”
她被他喊得有些迷糊起來,卻無論如何張嘴都發不出聲音。
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以為是火車發動的聲音,困難地扭動著脖子去看。
直到後腦勺傳來遲鈍的疼痛,她才明白過來——那是她墜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響。
但疼痛卻沒有她意想中的那般尖銳,只是感到一片濕漉漉的涼意在她手臂上蔓延開來。
她以為是他在上火車收傘時甩落的雨水,可卻聞到鹹澀的氣息,就像海水冰涼的味道。
她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那不是雨水,是他的淚水,而他對她的呼喊也逐漸變得歇斯底裡:“尤未!尤未!尤未——”
他的喊聲震顫了她的神經,她從走馬燈裡重歸現實。
她雙眼迷濛地看著他,想要抬手抹去他臉上的淚水,讓他不要哭了,卻在指尖剛觸及他的面龐時,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