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就去那裡吧。”他將買好的票攥在手裡,不知為何,眼睛裡洋溢著一種快樂的神采,好像真的對這趟旅行有什麼莫名的期待,“走吧,快要發車了。”
她想他的快樂應該是發自內心的,因為她對他的那些幫助,對他而言,就是無形的枷鎖。
現在,他終於有個機會能卸掉這副沉重的枷鎖,所以腳步也格外輕快,甚至無意識地環住了她的手腕。
尤未感到他觸及的那一小塊面板開始變得灼熱。
她靜靜看著落在他扣在她腕間的手,但他卻像什麼都沒察覺一樣,只管牽著她上了火車才松開。
江耀一進車廂,左左右右環視了一圈,剛找好位置想叫她坐下,她卻突然提出,車程太長,她要下去買點東西吃。
他看了眼時間,本想勸她打消這個念頭。
可她看上去非常篤定,說自己是來旅遊的,不是來挨餓的。
他本想說,那就讓他去買。
可話還沒出口,她竟然已轉身跳下了車,瞬間失去了蹤跡。
尤未跳下了車,卻並沒有走去超市,而是扯了扯圍巾,朝另一邊的站臺快步走去。
她給了他口是心非的答案——她的目的地不在愛丁堡,而是在白崖。
和他初遇的那一天,她就是在前往白崖的火車上。
而不管她多努力地去過他嘴裡那種健康的生活,但當深夜來臨時,她發現那種令人束手無策的悲痛還是會呼嘯而來,將她捲走,徹底淹沒。
尤其是今天,那種令她無能為力的悲抑是這樣強烈,這樣揮之不去——因為這一天,就是尤雨曼的生日。
失去尤雨曼和秦惟馨後,所有和她們有關的節日和慶祝日,都成了她的末日。她要永遠活在這種不得解脫的痛苦裡,在別人都快樂慶祝的日子,獨自悲悼。
她想要投降了。即便她知道,他在努力著拯救她走出這個泥沼,她還是想投降了。
因為這種痛苦他並不能感同身受,他只是自以為能拯救她,卻不知道她如何歷經坎坷,如何滿身風雨地逃來這座城市,更不知道,有時候活下去真的比死更需要勇氣。
而無論站裡站外,他們本有不同的目的地,本就要走不同的路。
這場曾被他終止的旅行,是時候該由她繼續完成了。
就讓她一個人,有始有終。
她知道他不會這樣放棄拯救她,所以幹脆為他選了一個目的地。
等到他到了愛丁堡再回來時,應該也再來不及阻止什麼了,一切都會塵埃落定,她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她迎著風一直走,終於走向了另一端的站臺。那輛通往brighton的火車,靜靜地停靠在站臺盡頭,等著帶她一起奔赴她的死亡。
她從口袋裡拿出揹著他早已買好的車票。因為摩挲過太多次,橙黃色的車票已微微起皺。
她再一次確認了目的地,深呼了一口氣,一隻腳剛跨上站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卻自她身後襲來,生生把她硬拽了下來。
尤未懵然,還沒反應過來,右手就被緊緊握住。
力道之大,甚至讓她的手掌微微變形。
她還沒搞清楚狀況,就被拉著疾跑了起來。
在劇烈的跑動裡,她艱難地側頭看過去,只看清了他躍動的背影。
“我都說讓我去了!”他抽空回眸看了她一眼,但立刻又轉頭,拉著她繼續狂奔,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你怎麼會還路盲,連站臺都會認錯?”
“我……哎!”
尤未一句話都還沒說出口,他陡然加速,讓她別無選擇地跟隨他,隨風疾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