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她說的是氣話,但她的卻並不是。
他看著她整理東西,無數次想要收回他的氣話——他一點也不想她離開,一點也不想再也見不到她。
可一想到她其實也並不在乎他的挽留,他又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忍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開啟電腦開始寫論文,只為給自己留下那麼一點可悲的尊嚴。
她將鑰匙都留給了他,彷彿至此之後真的與他再不相幹了,然後便拎著行李箱開啟了門。
關門時,她回眸,看了在打字的他一眼。
他知道她在望著他,卻因為他可笑的自尊,硬逼著自己不去回望她。
她以為他刻骨地憎惡她,不想再看她一眼,也將道別的話嚥下肚子,輕輕掩上了門。
關門聲響起時,江耀的心跳漏了一拍,霎時他被心髒處傳來的疼痛撕裂成了無數片。
他看著滿屏他敲出的亂碼,不斷告訴自己,他不能再做出任何不理智的事情。
可心痛越來越猛烈,他感到她離開後的每一秒都如此難熬。他像是被她滯留在世界末日,而只要她不回來,末日就不會結束。
他終於忍受不住,拿起鑰匙飛奔下去追她。
可他追出了大樓,面對川流不息的車流,卻再也找不到她的蹤跡。
他呆呆地看著街道,木然地站了許久,才獨自一人慢慢走了回去。
尤未走後,時間還在繼續,但他的生活卻像是停滯了。
他嘗試著不要再去想她,但這種嘗試都是徒勞。
他會在聽課時不知不覺就開始寫她的名字;他會在開啟房門的瞬間突然幻想她會不會回來;他會在每天燒飯時,留好她的份,彷彿這樣她就會突然回來。
他一開始只安慰自己,他只是習慣了她的存在。到後來,他也不願再自欺欺人,他承認他就是已經無可救藥了。
他想打她的電話,可每次快撥出去時他又把號碼刪掉。他又想假裝和她不期而遇,於是便經常去她的酒吧轉悠等著她,但一次都沒有等到。
在他幾乎要被這種毒癮一般的思念摧毀時,他意外接到了保潔阿姨的電話。
她以前也來過他們這裡打掃過衛生,也加過江耀的微信。
她焦急萬分地告訴江耀,尤未現在住在泰晤士河旁的一棟房子裡。她今天來這裡打掃衛生時,發現尤未渾身起了紅疹,意識不清地躺在沙發裡。
江耀一聽,立刻向她詢問了確切地址,連後半節課都沒聽完,就從教室裡沖了出去。
他本是打計程車趕過去的,但在最後兩公裡時,他遇上了堵車。
江耀沒有耐心再等下去,付錢下車,邁著大步奔跑起來。
等到跑到那裡時,他的衣服已經被汗濕了,讓保潔阿姨也大為震驚:“小江,你是跑過來的?”
他上氣不接下氣,只問她:“她……她怎麼樣了?”
“她頭很痛,也有點畏光。”保潔阿姨又急又無奈,“我不會英語,還要麻煩你送她去醫院了。”
“沒事,讓我來吧。”江耀對她說,“您先去忙您的吧,這裡交給我就行了。”
保潔阿姨道謝後便離開了,而他也無暇多想什麼,調整了下呼吸,便推門而入。
今天的尤未比上次醉酒的那個她更虛弱,像只貓咪一樣在沙發上團成一團,面色蠟黃,而身上又起了紅疹。
她依然沒有開燈,待他俯下身去看她時,她才驚覺他的存在:“……你來幹什麼……”
他滯了滯,才道:“是、是保潔阿姨給我打的電話。”
“真多事……”連她的抱怨聲也變得微弱,“不用你管,快滾。”
江耀沒再多說什麼,將他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你腦子被驢踢了?”她氣惱道,“我讓你別管我了,你聽不懂嗎?”
他也冷言冷語地回擊:“不管你,讓你死在這裡,然後讓我自己變成犯罪嫌疑人嗎?”
她也沒力氣再和他再爭辯了,迷迷糊糊地任由他抱著她去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