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畫皮「16」【棲城,2024】 我犯……
尤未低頭看著江耀覆在她手上的那雙手, 默然半晌,選擇冷靜地將手抽出來:“我先帶你去個地方。”
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披上大衣, 示意江耀跟上她。
尤未開著車帶他先來到了宗玉澄所在的醫院。
她沒有帶他進宗玉澄的病房,而是站在走廊的拐角指著病房裡的靳開源對他說:“我每天都會來看師姐一次, 而每一次, 都能看見靳老師寸步不離地守在師姐旁邊。”
“只要每天他邁進病房開始,就會強擠出笑容和師姐說話, 給她念詩,但我很多次都看見他走出病房以後,在走廊上偷偷哭泣,也看見過他雙手合十,跪地哭著祈禱讓師姐早一點醒來。”
“江耀, 想一想伯母吧,你能忍受她這樣每天為你擔驚受怕嗎?你想一想, 在你爸爸出事以後, 如果你再出什麼意外,她能承受得了嗎?”尤未望向他,“這個案子不止你現在看到得這麼簡單,到此為止吧, 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見底的沼澤, 你只會越陷越深, 得不到解脫。”
他怔了怔,她已邁步離開了,彷彿已習慣了在這片沼澤中行走。
“尤未!”他忍不住喚她,“那我要怎麼樣才能幫你得到解脫?”
尤未的步伐滯了下, 搖了搖頭:“不需要了,我早說過,你是超度不了我的。”
江耀驀然無言,看著她繼續向前,直至她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裡。
但在她完全消失在他視野裡的那一瞬,一種無法平息的沖動從他心裡迸發出來。
他身體的本能已經逾越理智,使他拔腿去追逐尤未。
電梯門已經在他面前緩緩合上,帶著尤未離開了。
他轉身便跑向樓梯,看也不看就往下跑。直下到最後一層時,因為太過心急,他在臺階摔了一跤。
但他什麼都顧不上了,立刻爬起身跑出大樓,終於在門口洶湧而至的人群中,看見了尤未。
“尤未!”
他嘶啞著聲音喊她的名字,艱難地迎著人流而上,只為義無反顧地抓住她的手。
她沒意料到他會追上來,因他狼狽模樣感到吃驚,怔愣地瞪圓了眼睛。
“我還要問你一句,就最後一句……”他氣喘籲籲問她,“如果我能得到我媽的許可,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起參與泯城案?”
尤未萬萬沒想到他會這樣問,微顫著唇,不知如何回答他。
“我當然不願意她為我擔驚受怕、肝腸寸斷,如果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可以選擇置身事外。但既然現在知道了,我不可能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因為那樣,我就不再是我了。”他堅定不移地告訴她,“你當我聖父心發作也好,不知死活也好,你不能就這樣撇下我。我們是搭檔,尤未,你休想一個人獨吞這個案子。”
尤未的眼睛又開始泛酸,既覺得他的堅持很傻,又覺得如今像他這樣的傻人真是不多見了。
有一刻,她想順理成章地就這樣答應他,但話到嘴邊,她還是下不了這樣的決心:“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江耀愣愣地跟著她上了車,她卻在車上沒有講一句話,只把車開得慢吞吞的,與她平日的風格迥異,像是永遠也不想抵達那個地方。
途徑一個花店時,她讓他等她一會兒,便下車去買花了。
再上車時,江耀留意她買了兩束純白的雛菊,忽然明白她要帶他去哪裡了。
車子最終到達了一片墓園,這些墳塋在如血的晚霞下別有一種悽涼的美感。
尤未搖下窗子,沒有急著下車,從身上翻出那款江耀熟悉的煙,點燃後深吸一口:“我第一次接手這個案子的時候,是15年初。那時候我21歲,是在唸誠的第三年。我年輕氣盛,也很自負。”
“哪裡能不自負呢?”她笑著回想,“一切對我而言都太容易了,跳級考上牛津,18歲就能以一等榮譽畢業,即便我學的是毫不相幹的理科,準備法考也能一次就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