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她卻緩緩走到他身旁,慢慢蹲下身,抽掉他手裡的蛋糕盒,握緊他冰涼的手:“但你的理想、勇氣和決心,並不傻。只是,你現在要用另一種方法來實現它。”
她盯著他的眼睛,忽然變了口吻,一本正經道:“以前我有個……有個老師,問過我一個問題——你知道,為什麼人的生命線都長在手心裡嗎?”
江耀頓了頓,不明所以。
“因為一部分的命運,確實可以靠我們自己的努力來掌握它們;但總有一部分,是我們用盡全力也掌握不了的,只能交給天定。而我們,只要盡力做好我們能抓住的就好。”
他微微抬起頭,聽她溫聲道:“不能當檢察官,不代表你的理想就無法實現了。你可以去當律師做法律援助,你也可以去當老師教書育人。再不濟,等你學有所成了,你去街頭辦普法講座,也照樣可以幫助你想幫助的人。”
“實現正義的途徑有很多種,並不是只有站上高位,才能普度眾生。實現正義,不在於你是誰,做了什麼,而在於你究竟有沒有決心和能力堅持到最後。”
“沒有能力、只有決心的人不叫追夢者,而叫空想家。依我所見,你的能力還遠遠未到,不管是知識層面還是心理承受能力上,你還都只能算個空想家。”她注視著他,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你還要繼續學下去,學到你有能力守護你心中的正義為止。”
她將他抵來的學生證重新塞回他手裡:“記住,我今天不是在施捨你,也不是借錢給你,我是在投資你。江耀,讓我看一看,未來你究竟能走多遠,究竟能幫助多少人,實現你心中的正義。”
江耀忘了是在哪本書上看過一句話,那些你本以為是人生中最稀鬆平常的時刻,最後到頭來才發現,這實則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在潛移默化中已經讓你的人生徹底轉了個向。
他讀到的時候,對這句話不以為然,認為他所有的成就都能被完美計劃,而只要付出努力,一步步朝著目標穩紮穩打地前進,人生的軌跡完全能被精準預測。
但往後回想起尤未勸服他的那一夜,他都必須得承認,這就是他人生裡的轉折點。他總覺得那一夜發飆的尤未有些不一樣,但又說不上到底是哪裡。
多年以後,他走進念誠的會議室被王永遒面試前,他想起了她朝他發飆時,有一縷碎發從她的耳後滑落下來,遮擋住她看向他的視線。
她好像有很多次都很想伸手去捋開那縷礙事的頭發,但最後又剋制住了——因為她的雙手正緊握著他的手。
他一直記得被她握住手的感覺,那種被溫暖包裹的踏實感,有點像小時候父母一左一右地牽著他,讓他肆無忌憚地在廣場上瘋跑。
但有一點不一樣,雖然他說不清楚是哪一點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點不一樣,最終讓他改變了心意,接受了她所謂的資助,繼續留在了這個陰冷潮濕的國度,繼續他未完成的學業。
學習讓他變得忙碌,但他還是記得他的職責。他恪盡職守,依然堅持每天給她做好三餐,依然堅持給她整理房子。即便尤未已經明確向他表示過,他應該專注學業,不必再做這些了,他依然堅持如初,好像這樣就能償還一些他欠她的債,讓他心理上能好過一些。
他能堅持,但尤未卻故態複萌了。
開學後,江耀一般都會在學校的圖書館待到很晚,她也不必再顧忌什麼,又開始把人從酒吧往家裡帶,不過從不留他們過夜。
她認為這樣安排已經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了,卻沒想到有天圖書館因為下雪閉館了,江耀提早回家了,推門便發現尤未和一位金發碧眼的卷發帥哥在他面前接吻。
尤未雙臂交繞在那個男人的脖子上,踮腳吻著他,一邊吻一邊發出肆意的笑聲,微紅的面頰因為酒意顯得更為嫵媚。
男人托住她,讓她雙腳離地掛在他脖子上。
她笑得愈加恣意和大聲了,直到她看見站在他們身後的江耀,笑容即刻僵在了她臉上。
她松開手,停止了動作。
男人本還想繼續,她卻湊近他耳旁輕聲對他說了什麼,他側過頭,也看見了江耀。
他反應過來,笑著指指她的房間,不等尤未說下一句話,就打橫抱起了她,朝她的房間走去。
在他抱著尤未走進房間前,江耀卻突然用手撐住了門框,擋在了他們面前。
“put her don。”
他沉著臉,對那個男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