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她就要跑遠了,江耀趕緊喊:“哎,等等!你有什麼忌口啊?”
她笑著回答:“我嘛,很難搞,超級挑食的,不愛吃的東西海了去了,真要跟你說的話,得說到天亮。你就自己碰運氣吧,要是運氣不好,不幸挑錯的話——”
她轉過身,努努嘴:“那晚上就繼續睡火車站吧。”
雖然尤未有恩於他,但江耀剛借住進尤未的房子時,真是覺得她的脾氣太古怪,太捉摸不透了。
比如她明明可以給他列張忌口清單,她偏偏不願,非要他來來回回折騰一圈把菜做好了,才說一句她從小到大都不喜歡吃這道菜裡的某種食材;比如她早上看起來神采飛揚、心情愉悅,晚上卻會又會把自己灌得爛醉,在房間裡大發酒瘋;比如她習慣性把房間搞得亂七八糟,但一定會把拖鞋整齊地一字排開,雖然一字排開這種方式在他看來也非常古怪。
即使古怪,但她從未真的像她威脅的那樣,趕他去住火車站,他自然也無權對她的這些怪癖指指點點。
雖然他包容她的所有,也尊重她的生活方式,但如果不是因為換彙騙局和她意外結識,他這輩子都絕不可能和這樣的人住到同一屋簷下。
她的生活習慣實在是令他抓狂,浪費成性的習慣也令他看不過眼。她天天都煙酒不離手,噴灑著濃烈的香水上街購物,將大包小包帶回家放著積灰後,又不去開封。
最令他無法忍受的是,每當夜深人靜,他準備靜下心來讀讀書時,她會每天不重樣地從酒吧裡帶回來各色帥哥,一路激吻著從門口走回她的房間。
再接下來,她的房內就會傳來令人臉紅耳熱的聲音,隔著房門都能聽見。
哪怕江耀關上門,也無法再看進書,不得不去洗澡早早睡下。
可即便他睡了,這些聲音也沒饒過他,源源不斷地鑽進他的耳朵裡,撩撥得他的心火越來越熾烈。
他坐立難安,只能去衛生間洗了把冷水臉,又找出耳塞塞上後才睡下。
第二天他燒中飯時都帶著隱忍的怒氣,以至於他煎糊了冰箱裡最後兩個雞蛋。
這兩個雞蛋成了壓死他的最後兩根稻草,他將電磁爐開關一旋,圍裙揉起來一丟,差點砸中剛從床上起來、睡眼惺忪的她。
尤未偏頭躲開,覺得他不可理喻:“你做飯做得好好的,突然發什麼瘋啊?”
他頭都沒有抬起來一下,把鍋裡的兩個燒糊的雞蛋倒進垃圾桶,疾步向外走去。
“喂,你要去哪裡啊?飯燒到一半就不燒了?”尤未想不明白他在發什麼脾氣,“你是在我這兒住膩歪了,不想幹了,想住回火車站了是吧?”
她一句話火上澆油,讓他心裡更不是滋味,沒多思考便脫口而出:“我回去不是更好嗎?省得打擾你晚上尋歡作樂。”
他說完,空氣突然靜下來,靜得有些讓他發慌。
他幾乎是立刻就後悔了,剛想和她道歉,她已經轉過身走進了臥室,把門重重一摔。
自那天之後,尤未再也沒有帶過人回家,但依然煙酒不忌。
也許是因為他沒有為這件事對她鄭重道歉過,她雖然照吃他燒的飯,但每天挑刺挑個不停,他幾乎要把所有菜都重做一遍才能令她滿意。
而在他深夜總算能安心看書時,他總能聞到從門縫裡飄進來的煙味。
可他只要一下地去開門,門口又什麼都沒有。
他知道是她耍的伎倆,但也無法與她計較,因為是他先說錯了話。
那時,他對尤未終於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知道了她是個何等睚眥必報的人。
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因為他馬上就要回國了,也馬上就要和這條怪脾氣的海豚揮手作別了。
他無法預知未來,不會知道後來他們糾纏的日子比他當時想象得更長久;更不可能想到,再後來變成海豚的人竟會是他,在她這片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海灘上,還要擱淺上一段更為漫長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