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江耀覺得阮覓夏如果能無事,就是最好的結果。
“這次要真的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和尤未這樣勸她,她可能真的會走極端,我說不定也會被認為是知情不報。”知情不報的問題可輕可重,許靜楠最怕因此被認定為阮覓夏的共犯,“所以這次你們真的是救了我一命。你們有空的話,我一定要好好請你們吃頓飯。”
江耀驚訝:“你剛剛說的意思是……尤未也勸過他?”
“啊,你不知道啊?”許靜楠很意外,“你跑去找覓夏那天,尤未也去找過她,說她已經猜到她是在給叢千斐設局了,希望覓夏能早點自首。”
江耀愣然。
他雖然想過她可能是去勸阮覓夏自首的,但和她對質的那天,她什麼都不願承認,讓他也只能懷疑,她是不是或多或少地藏了點私心,不願讓阮覓夏這麼早去自首,等輿論再發酵幾輪,讓叢千斐社會性死亡後,再讓阮覓夏去自首。
現在看來,還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哦也是,我想起來了,後來你暈倒了,也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覓夏後來和我說了,一開始你說的話她也沒聽進去,沒打算去自首的,但是……”
許靜楠把阮覓夏告訴她的事,又複述給了江耀。
原來那天他暈倒之後,尤未也跑上去攔在了阮覓夏的車前:“阮小姐,剛才我的提議你不願接受,那我換一個二選一的提議吧。要麼今天你幹脆撞死我,要麼你就去自首。”
阮覓夏朝她怒吼:“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敢你就撞啊!”尤未也厲聲道,“你不是要報仇嗎?那就沖我來。你妹妹死了,而我是叢千斐的姐姐,你殺了我,不就是真正的一命換一命嗎?”
阮覓夏流下痛苦的淚水,卻遲遲不敢踩下油門。
“我知道你不會,因為你的良知,不允許你殺了我報仇。除了讓叢千斐承受代價,你不想連累其他無辜的人。可是,在你複仇的過程中,有很多人已經為你的複仇間接付出了代價。”尤未提醒她,“比如宗律師,她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對不起……”阮覓夏流下愧疚的淚水,“我沒想過這樣……我只是想多找點人幫我……我沒想過會這樣……”
“除了她以外,也請你想想其他需要幫助的人。你家境好、有學識、有很好的工作,即使不利用輿論,你也有很多其他辦法來發聲。可是有很多人,並沒有其他途徑去幫自己發聲,尤其是那些無助的弱勢女孩。今天,你尋求輿論的支援來幫你討回你想要的公道,但這就是一個定時炸彈。假如未來的某天,你的謊言一旦被拆穿,以後就不會有人再相信那些同樣想尋求幫助的女孩,只覺得她們是在上演‘狼來了’的故事。”
“阮小姐,不,薛小姐,我再次為叢千斐曾對你妹妹所做的事致歉,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的要求,只要能讓你現在覺得好過一點。”
尤未向她深深鞠躬:“但我懇求你,不要再一意孤行下去。江律師有句話說得不錯,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正義是靠汙衊與誹謗得到的。你已經因為你的複仇間接傷害了宗律師,未來也有可能傷害那些弱勢女孩的信譽度。還有你的代理律師,也會因為你的這種行為,而陷入被指控為共犯的風險。其實他們和我一樣,現在就站在你的車前面,如果今天你選擇踩下這腳油門撞死他們,那你就真的和叢千斐沒區別了。”
她最後真誠地和阮覓夏說:“我真的很喜歡你的展覽,朝花夕拾。你還有很長很長的人生,就算想要複仇,也絕對不能把你自己的人生搭進來,這是不值當的。我知道仇恨很難放下,我也絕不會勸你原諒叢千斐。但逝者已矣,你的時間不該再浪費在無止境的仇恨裡。把希望帶給更多還在努力生活的人,去幫助那些像你妹妹一樣被遺忘的花朵更好地綻放,會不會更好一點?”
……
“我現在似乎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一直等著她了。”許靜楠回味尤未的這番話,自愧不如,“像你一樣,她是一個很特別的人。”
江耀卻覺得很慚愧,因為在和尤未相處的那段日子裡,他並沒有真真正正認識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他曾經並沒有真正瞭解過她,只認為她是沒有智慧的膚淺花瓶,但其實,她遠比他聰明通透。而這次真正讓阮覓夏改變決定的,也是她而不是他。
她從不願向他解釋她的所作所為,是否也因為在那段時間裡,她也感受到他的輕視和偏見,而沒感受到他的一點點理解和尊重呢?
他突然很想找到她,好好地跟她道個歉。為他那時候的無知傲慢,為他當年沒有做出努力去真正理解她。
門鈴叮叮咚咚響起,他料想是她回來了,和許靜楠匆匆說了幾句便掛了電話,急不可耐地跑向門口。
他花了半分鐘打完了腹稿,做好心理準備才去開門,正想要笨拙地表達他滿腔歉意,表情卻瞬間凝固。
門外是來給他送粥的服務員:“先生,這是您點的皮蛋瘦肉粥,請慢用。”
他有種不祥的預感,飛奔去找手機打給尤未,卻怎麼都打不通。
他又趕緊給尤未發了條微信,卻發現——她已經把他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