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望得想要流淚,可因為不想讓她看不起,還是將眼淚忍了回去。
江耀,就到此為止吧,六年多了,你也應該……瘋夠了。
她從來就不屬於他的世界,即便重逢,也是陌路。
沒有再多說什麼,也沒有道謝,見煙點燃後,他緩緩鬆了手。
正要與她擦身而過時,卻聽她輕聲道:“你不抽煙的。”
是的,初遇她時,他不喝酒,不抽煙,更不會自甘墮落。
在她的房子裡寄人籬下時,他曾多麼憎恨她沉迷煙酒。他對此絲毫不加掩飾,即便她收留他、借他學費、借錢給他的母親看病,他還是對她惡語相向,說她因為一個人男人而自暴自棄,簡直不可理喻。
他不覺得她應該過這樣的生活,竭力想把她從泥潭裡撈起來,一點一點用心擦幹淨。可她總是自甘墮落,總是要背離他的心願而為,對他的努力不屑一顧,一笑置之。
“被你扔在倫敦以後,就無師自通地學會了。”
他冷冰冰地告訴她,告訴她這句千真萬確的話。
那時找不到她,在她荒蕪的房子裡,嗅著她越來越淡的氣息,他絕望地學她那時所做的一切,抽煙、酗酒、腐爛變質。
原來到最後,不是他勸她改過自新,而是她教會了他自甘墮落。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成功戒掉她送給他的煙癮。
這幾年,最想她的日子,他就點燃一根香煙,學她的吸煙的姿勢吸上一口,然後靜靜看著那隻煙一寸寸燃完。
每個認識他的人都誇贊他是個謙謙君子,只有他知曉他空有一副清風霽月的皮囊,這皮囊下觸目驚心的腐爛與潰敗,每一處、每一點,都是拜她尤未所賜。
他恨她將自己變成這樣——他曾是一個意志多麼堅定,多麼潔身自好的人。
但染上她這樣的癮,他竟然戒不掉,也忘不了。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清醒點吧,江耀。
他下定這樣的決心,不敢再回頭再看她一眼,狠下心逼自己與她分道揚鑣:“再會,尤小姐。”
他不敢聽她的回答,遽然回身,步履紊亂地逃向他的車子。
可幾乎是在回身的那刻,他就後悔了,渴望她能追上來。
但當然沒有,因為她是尤未。
走到車門前的那刻,他終於再難以自持,緩緩滑落到了地上,看著手裡的煙再次一寸寸燃盡,飄向地面,體味著心如死灰的麻木。
鄭躊躇不懂江耀怎麼在自己說他抽煙後就陷入了失神,自從去年和他一起去鐘醫生那裡取證後,他經常會在工作中走神。
鄭躊躇很擔心江耀的心理狀態。
自從去年接了李北的案子以後,江耀就無時無刻不在被騷擾。
現代社會,想要人肉一個人真的太簡單了,何況江耀的這張臉和真實姓名、工作地址,已經在一審結束的時候被媒體廣而告之。
2023年8月,一審結束時,他陪著江耀從法院出來,蜂擁而至的記者將他們團團圍住,迎面而來的閃光燈照得他頭暈目眩,比那次他在看守所被圍堵的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