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紅字「2」 【棲城,2022回憶)】……
那天接到鄭躊躇的電話時,江耀正在牙科診所等待拔智齒。
他的智齒長在右下方,是單側長的,以前還算老實,只是矮矮淺淺地長出一點,位置也不錯,醫生說沒有拔的必要。
但這幾個月,江耀忽然發現這顆智齒像是走進了屬於它躁動的青春期,以不可遏制的趨勢躥向他的上牙床。
因為辦案太忙,江耀決定對它不予理會。
他很快吃到了漠視它的苦果。在早上的庭審中,他一發言,這顆智齒就頂進了上牙床。
他忍著痛苦堅持把庭開完了,上牙床已經被磨得鮮血淋漓,趕緊開車直奔診所,欲要把這顆野蠻的牙齒除之而後快。
他本來想去棲城最有名的梵博齒科,但不知道為什麼梵博齒科今天是停業的,他只能另換一家。
他沒有預約,只好排長隊。
好不容易排到了隊,正被醫生請上了智慧牙椅,鄭躊躇的電話匆匆而來:“師父!你在哪裡,你方不方便來接我一下?”
鄭躊躇電話那頭聲音很雜很亂,江耀聽不清晰,只聽見很多不同的人聲拼命在叫著鄭躊躇的名字問他怎麼看,以及不斷重複“被害人”、“家屬”、“辯護律師”這樣的詞彙。
江耀頓時明白過來,鄭躊躇似乎在遭遇媒體的圍堵,這種事他以前也遇到過,二話不說就跳下了牙椅:“你在哪裡?我來接你。”
鄭躊躇在嘈雜的人聲和與記者的身體擠壓中,努力報出自己的所在位置,幸虧離診所並不遠。
“抱歉,我今天先不拔牙了。”
江耀在醫生訝異的目光中,狂奔著往樓下去找自己的車,並沒結束通話和鄭躊躇的通話:“你一個字都別回答,等我,我馬上到。”
江耀和鄭躊躇共享了自己的位置。
還沒等開到目的地,他就看見鄭躊躇小跑著向他的車狂奔而來,而身後跟著烏壓壓一片的記者步步緊追,彷彿是《釜山行》裡才會有的罕見場景。
江耀忙把車門提前給鄭躊躇開啟,鄭躊躇一個箭步跳上他的賓士,連安全帶都沒系就催江耀起步。
江耀也被窮追不捨的記者激得腎上腺激素飆升,又從《釜山行》模式切換成了《頭文字d》,利落地打轉方向盤逃之夭夭,駛離了這塊是非之地。
鄭躊躇驚魂未定,花了十多分鐘才緩過神來,將前因後果給江耀解釋清楚。
追根溯源,事情要從棲城的一樁殺醫案說起。
不久前,有一名叫李北的病人闖入了梵博齒科,持刀捅死了那裡一名姓宋的牙醫。病人很快被趕來的保安和其他醫生控制住,宋醫生也被送去醫院搶救,但因為刀口的位置是在心髒,李北連續捅了好幾刀,宋醫生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這樁慘烈的案子也一度登上微博的熱搜榜,大家都對李北的行為義憤填膺,強烈要求司法機關懲治兇手,給受害者及受害者家屬一個交代。
既然在同一個城市,江耀自然也對這樁案子有所耳聞,但他最近一直在忙著給自己手上的案子做收尾,沒有很認真地去研究這樁殺醫案的細節。
現在鄭躊躇一提,他才想起原來是梵博齒科,難怪今天梵博齒科還沒開業,想必診所應該是要配合警方調查。
可能是太沉浸在自己的案子裡了,經由鄭躊躇這麼一提,江耀才知道李北申請了法律援助,而法律援助中心指派了念誠為李北提供法律援助服務,派出的律師可由念誠自行選擇。
這種風口浪尖的輿論案件,念誠一般接得都極為謹慎,因為多半他們是要代表施暴者的一方進行辯護。吃瓜群眾樸素的感情價值觀和他們的職業操守往往在這種事件裡很難達成統一,代表施暴者辯護,向來會被歸結為“助紂為虐”和“為虎作倀”。如果媒體不過分炒作,讓他們能低調地完成辯護工作倒也好,但很明顯,這起“殺醫案”將會是媒體接下來報道的重點物件。
既然是法律援助中心指派的,念誠也沒有了選擇,拒絕就要吃警告。
王永遒應該也很頭疼派誰去接這個棘手的爛攤子,所幸宗玉澄自告奮勇要接下來。王永遒正準備放心地交給她時,曲淮鑫又主動跳出來,拍著胸脯對王永遒說他可以接這樁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