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頭表示理解。
她看我實在無助,緩和語氣:“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仍然不明白你和林之愷這樣做的原因,不過我想一定有你們的理由。”
“去年我參與過新書發布會,作者雖沒有出面,但我得知一些關於她的訊息。”
“你說過第一次讀到這個故事是在18年,博主也表示自己只是代發,在發布會上,的確有一位女性代為出席,為保護隱私,她拒絕拍照。”
“在與她交流過程中,她提過自己是作者的一位朋友,並與丈夫隱居在一座小城。”
“她再三提醒我們不要洩露作者任何資訊,作者因為特殊情況,不想讓別人知道她的生活。我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些事情,直到林之愷聯系我時,我才將前後事情連在一起。”
“她在保護作者個人資訊,她的身份是你要找的易純,還是當初代為轉發的博主,我覺得這都有待考量。”
一杯咖啡喝盡,她面帶抱歉,遺憾地向我表示,她也愛莫能助。
周圍傳來低聲粵語腔調,我心裡泛起一些酸杏的氣息,能夠將書中開篇描寫粵語的句子倒背如流。
我想這個故事應該就結束了,就像林之愷先生所說的那樣。
它更像是一場家鄉的梅雨季節,雨水蒸發成濕膩的空氣,只有我還保持渾身濕透的狀態,水珠浸潤到眼裡,看什麼都模糊,以至於我錯過這世界上很多次四季流轉。
我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感覺渾身濕透了。
在酒店躺了一天,我與剛認識的朋友約了一頓飯。
吃飯期間,我跟她講了這件事。
我原先以為在做好心理預期之後並不會太難受,但從咖啡館出來,並不誇張地說,我很想找個沒人看得見的地方哭一場。
如果我的毒舌朋友知道又要罵我有病,水人一個這麼能哭。
我想讀過這個故事的人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如果非要打個比方,就好像你看電影看到高潮部分,突然插進來一場長達兩分鐘的廣告,且不能直接跳過,好不容易看完兩分鐘的廣告,螢幕上又出現一道解答題,答對之後才能繼續觀看。
我這位朋友靠在椅子上聽我說話,眉眼始終是彎的,她問出那個老掉牙的問題,我為什麼要這樣執著。
我看著她的笑起來的眼睛,恍惚間以為我們認識很長時間,跟她說話時,我處於放鬆狀態。
我跟她講了我的經歷。
讀這篇故事的時候,我處於人生低谷,和書中的幾個人一樣,每天對著淩晨陰霾藍出神發呆,當時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出門,房間裡堆滿雜志和書籍,只是書本上的字變成小螞蟻,從我眼前爬走,書上是一大片空白。
那些小螞蟻爬到我身上,一點點齧咬我的身體,我失去基本說話能力,甚至在一段時間內不能自如行走。
我很像一片被咬得破破爛爛的樹葉。
我說到一半,朋友已經握住了我的手,讓我不要再回憶了。
她說你哭得好傷心。
我不喜歡講起這些,如果把生活的期望寄託在一本書上,是不是太虛無縹緲。可是我確實靠著這個故事慢慢走出來。
海鷗聲嘹亮,她同樣跟我講起她的一些經歷。
幾年前,她丈夫患癌住院,幾乎花光家裡所有積蓄,好在他們之前做過理財,尚且能夠維持日常開支。
她丈夫在重症監護室住滿一個月後轉為普通病房,在那一個月裡,她與媽媽幾乎求遍知道的所有寺廟。
當時她的膝蓋不能彎曲,每天晚上會被疼醒,一直到現在,她的膝蓋到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總是提醒她那一個月暗無天日的生活。
她丈夫曾給她寫過兩封遺書,交代好後事準備自殺,但是都被她及時發現。
她妥善儲存好兩封遺書,打算等他好起來的時候拿給他看。
“我當時就跟他說,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現在,他的病又不是無藥可醫,為什麼要放棄呢?”
“他是一個悲觀的人,我一直都知道,”她說話期間聲音帶有輕微的後怕,“我盡管不想他離開,但也知道他的病是一個定時炸彈,他總覺得是他拖累了我,其實他不知道,一直都是他領著我往前走,很多次救我於水火之中,這次只不過是暫時互換身份。”
後來她丈夫的病情得到控制,出院之後休養兩個月重新開始工作,她丈夫是個工作狂,經營一家規模還算可以的遊戲公司,他每年定期體檢,癌細胞已經兩年沒有擴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