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的意思是跟著韓漪去找。”無卅不免覺得奇怪,“可韓漪並沒有出遠門的打算,難道第一音就在金陵附近?”
“嗯。”不顏將一隻手背在身後,韓漪固然醫術精湛,可作為凡人要找到伏羲琴音不顏不免擔心,看來要日日跟著韓漪了。
“不顏,不如今日開始教你醫理吧。”不顏正在醫館忙前忙後地收拾,聽到韓漪的話,不免欣喜,自己這就被認可了?
“多謝師父。”不顏很客氣,對於人間事他總歸是不熟練。
“不用客氣,這本就是你來濟紀堂的初衷,而且,你也不用叫我師父,聽著怪難受的,我還沒當過誰的老師,你就叫我韓漪吧,也別像以前叫我韓大夫,你一叫我還以為是病人來了。”韓漪既下定決心教不顏,約法三章也是必要的。
“這是《黃帝內經》,大多醫理都從這本來的,你就先從這本學起,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韓漪從櫃子抽屜拿出一本書遞給不顏。
“多謝韓大夫”,韓漪挑眉,不顏忙改了口,“謝謝你韓漪。”有的東西最開始是從叫法改變的,就像城裡的街坊叫上一句韓大夫而非韓小姐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們相信了韓漪的醫術,就像韓漪叫不顏而非唐公子時就已經把不顏當成了醫館的學生,譬如許途之叫不顏而非唐公子時已經打消了大半疑慮,又譬如今日不顏叫一聲韓漪而非韓大夫就沒想過會害她。
“你看此處,‘東方青色,入通於肝,開竅於目,藏精於肝,其病發驚駭;其味酸,其類草木……其音角’,這句對肝病發表和五行五音都有介紹,於是角音養肝,綠色食物也可作為食療。而商音養肺,以白色食養。”韓漪講解得很耐心,雖然從前沒有專門的師父來教,韓漪卻決心要教好自己的徒弟。
“原來如此,確實是妙,怪不得府中常以蓮藕或雪梨入湯。”不顏佯裝受教。
許途之倒是好幾日沒來,平時公務繁忙,也只有落了閑才來醫館消磨時光,拿著店裡的人打趣:包藥的夥計小李家中幾人婚配如何,不顏家裡生意年入多少,韓漪會不會彈琴啊雲雲,在的時候聽起來聒噪,最近不在了眾人又覺得店裡無聊。
屋簷底下有幾只燕子銜了不知何處的空枝築巢,春天來了。
許途之難得來醫館有正事,跟韓漪說了幾句韓漪便匆匆拿著藥箱跟著去了。
“春季疫病本就多發,你可知現在有多少人感染了疫病?”韓漪從未看過疫病,城中發生疫病都是請太醫和醫官,更何況韓漪是女子。
“剛發疫情,左右不過十人。”
“那就好辦多了”,韓漪明顯鬆了一口氣,相比之下,許途之面色仍然凝重,“你要做好準備,此次不是尋常的疫病。”自打狂症開始,許途之接觸的事就開始不在從前的經驗範疇內了。
出了城門,視野開闊起來,江南土地兼併嚴重,百姓無立錐之地,不少農戶為了省去麻煩直接住在佃主的地裡,也是為了方便照料作物,佃主也不會多說什麼。近日卻有不少人染上一種怪病,染病者四肢暴起青筋,頭發開始變得粗糙且生長速度極快,村裡人沒見過這種怪病不知道如何處置,只能將生病之人留在家中輔以普通湯藥治療。
按理說城外的事怎麼也不該由許途之管上,府尹連夜上報,茲事體大,陛下下旨由許途之暗中徹查根治此病,也正因為不能聲張,許途之才選了跟自己相熟的韓漪前來。
連著發病、上報、決策,一晃已經過去四日,許途之和韓漪來到城外探訪了不少病人,其中很多人已經失去意識,手指枯朽如木根,頭發卻日益茂密,身體各處血管已經都變成了綠色。誠如許途之所言,這恐怕不是普通的疫病,確切說這不是疫病,得病不是因為傳染。
“韓漪韓漪!村口那棵樹,我來的時候它好像在說話…”是不顏,他滿面慌恐,急匆匆地跑向韓漪。
許途之和韓漪目光對上,“去看看。”
“樹的旁邊就是井?那井裡的水豈不是被樹吸走了?”韓漪上前,俯身望井,果然樹的根須已經穿透井壁,許途之不經意地拉了韓漪一把。
“村民也發現這一點了,你們看”,樹的皮已經被鏟下大片,這樹沒多少日子好活了。
“是不是樹來複仇了?它剛剛真的在說話。”顯然,不顏還沒從剛剛的事回過神來。
“那它現在怎麼不說了?”許途之覺得不顏就是來添亂的。
“你是不是聽錯了?”韓漪也覺得奇異,樹怎麼會說話呢?
“我命不久矣…”真的有個聲音在說話,不顏哆嗦著,“你看,我沒聽錯吧”。
蒼老的聲音已經暗啞,樹繼續說:“已經三十年了,我從幼苗長到今天花了五十年,眼看著就要成精了,僅僅因為我喝了點他們的水就要殺我嗎?人啊”,它咳嗽起來,“都是討生活,我的日子難道比他們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