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安妮眼疾手快地扶住邵柯懷裡的環保袋,邵柯騰出手來在身側拉起一根手柄。
把東西交給邵柯,王安妮推上輪椅。小巧精緻的輪椅推起來安靜順暢,王安妮玩心大起,推著邵柯在客廳裡小跑了兩步。
“嘿,真好推耶,和超市裡的手推車一樣。”
邵柯得意:“那是,我改過的!”
王安妮嫌棄:“還嘚瑟上了!哎,咱倆以後逛超市就這樣,你負責抱著東西,我推著你。”
邵柯笑起來:“你說的啊,咱下午就去!”
年周裡大街上人丁寥落,商場裡無聊的小情侶倒是不少,大庭廣眾的親親我我,王安妮有點兒觸景生情,還黯然神傷了一陣子。邵柯拿著黃瓜戳她:“別磨嘰了,趕緊的。”
“哦。”王安妮可憐兮兮地拿過黃瓜來稱斤。
邵柯一件一件把東西裝好,繫住袋子,抬頭一本正經地看王安妮:“安妮,你和老費都這麼多年了,感情也深,其實......你起碼該跟他先過去適應適應。”
王安妮從後面推著邵柯,聞言饒有興味地歪頭盯過來:“我說我倆的事兒你怎麼這麼上心呢?!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呀,怎麼盡給我往火坑裡推。”
邵柯笑了笑,有些惆悵:“就是喜歡你所以在想是不是你跟他分手的決定做的太倉促了。”
“倉促什麼?!”王安妮噘嘴:“早晚的事兒。不合適,性格是一方面,家庭背景更是。況且我王安妮又不是拿不起放不下,這事兒折磨的我夠久了,我們女人得為自己考慮考慮。”
邵柯聽了王安妮一番話沒再說什麼。王安妮就是嘴硬心軟,難過了回家關小黑屋哭得驚天動地的,當著面就是撐破臉也不鬆口。
王安妮心情倒是真不錯,推著邵柯滿超市溜達,走到寬敞的地方還像個小孩子一樣蹬在邵柯輪椅上劃拉幾步。
王安妮站在貨架前買日用品,邵柯抱著小熊環保袋坐在旁邊,扭頭看見鏡子裡自己和王安妮的身影。邵柯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笑了一下,他很享受現在的時光,他很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自出事以後,四年多了。他覺得不管以後他和王安妮能不能走到一起,他會永遠記得他們一起度過的一四年的新年,否極泰來,只要她覺得好,他就認為值得。
逛完超市王安妮拉邵柯下館子,吃完又跑去看電影,邵柯不方便,租了輛汽車影院,那幾天《冰雪奇緣》熱映,當小安娜唱起“do an”時,王安妮笑著回頭看邵柯:“果然普天之下哄人開心的法子都是一樣的。”
邵柯卻有點失神,轉頭看著王安妮笑起來:“安妮,明天陪我回姥姥家過年好麼?”
王安妮一愣,旋即咧嘴笑起來:“好啊。”
王安妮覺得自己一定是觸黴頭觸過頭了,青紅不分黑白顛倒居然要跟著邵柯回姥姥家過年?!一覺睡醒恍然大悟——那豈不是......見家長?
不行不行不行......王安妮腦袋搖成撥浪鼓。這劇情也發展太快了。
轉而又想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背信棄義有違她老王家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守身家訓,又看和邵柯約定的時間要到了,莫可奈何只得洗漱打扮一番,上路。
邵柯倒是格外的心情好,一路上話多起來,說姥姥待人很和善,王安妮不用緊張雲雲。王安妮一邊點頭稱道,一邊心裡想的卻是自家七大姑八大姨十八羅漢利益眾生的架勢,手心裡一時間全是汗。
好在謎題很快就揭曉了。姥姥家竟然在有名的史家衚衕的一處四合院裡,一整處院落只有姥姥和姥姥身邊的鳳姨兩個人。
“我姥爺生前是做古玩營生的,六十年代就走了,我姥姥家裡在舊社會時比較富裕,從小習字作畫,寫得一手蠟枝墨梅,七十年代平反以後在首都藝術家協會裡獲得一席之地,開了幾場畫展,九十年代搬進這個四合院,一直深居簡出的,近幾年新來的一些鄰居都不認識她。不過我姥姥人很好的,就是一個人孤單了些,我得看店,也只能隔段時間來看望看望她老人家,今天你來,她一定很高興。”
王安妮有些驚訝,竟沒想過邵柯的姥姥原是這樣身份的老藝術家,劇情從《情深深雨濛濛》急轉直下變《金粉世家》。王安妮趕緊忙不疊地看看自己今天的妝面精緻與否,著裝得體與否。
邵柯好笑:“行了行了,我姥姥又不會吃了你!”
大年初三,皇城根下的清晨脫略清冷,人煙寥寥的老北京胡同裡偶爾傳來幾句京味兒的問候,對王安妮來說有種熟悉的陌生感。跟著邵柯踏入四合院,場景跳入民國劇的走向,面目和善的鳳姨拉著王安妮的手笑著領二人入正堂。院子裡深邃寧靜,新年裡張貼著福喜,四圍俱是井井有條,全是面前姥姥半個多世紀的隨行丫鬟鳳姨的傑作,不得不叫人贊嘆老一輩人的溫吞典雅。
大抵是邵柯的緣故,所有的門檻都換成了膠條平檻,院子裡崎嶇之處也僻了一條捷徑,想來姥姥應是極疼愛邵柯這個外孫的。邵柯家事紛雜,想來於他而言,也算是一處避風之所。
千呼萬喚始出來,姥姥真如書中所述“一雙金蓮兒,纖纖盈握,烏油油的發髻,鬆鬆的挽著”,發髻雖算不上“烏油油”,但也絕對稱得上根根立顯一絲不茍。姥姥著織錦緞旗袍,翡翠珍珠都是幾十年的老東西,皺紋是有的,卻分外慈眉善目。
“姥姥新年好。”
“姥姥新年好。”
“欸,小柯來啦,是王小姐吧,新年好呀。”姥姥笑著款步走上來,給邵柯和王安妮手裡各塞了一袋紅包,不多不少,袋子用的是講究的陳年紅紙,一疊一粘手藝簡單清爽,袋面上手書一個禧字,邵柯上面是個福,筆觸溫軟精緻,倒與邵柯極為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