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國慶去省城的那一趟, 並沒有多少收獲,鄭明偉已死,鄭顥失蹤了,謝國慶找了好些地方,都沒有訊息,派出所受理了案件後也不見結果。謝國慶也只能先回了南山縣。
鄭遲一直沒有回來上學,謝南音去找他的時候, 發現他整個人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下來。
原本有些圓頭圓腦的模樣,肉乎乎的小臉, 竟也瘦得看得出五官了, 清秀的眉目,依稀有幾分鄭顥的樣子。不過身型還是有些胖, 眉眼耷拉著,看起來十分沉鬱。
謝南音見到他的時候,鄭遲正在他們家院子裡餵狗, 半大的黃色中華田園犬,是三個月前鄭遲他奶奶從老家抱回來的,鄭遲當時喜歡得很, 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將軍”, 謝南音也去瞧過幾次。
將軍一點也沒像鄭遲所想的那樣長成威武的狗狗, 性子十分溫順, 不過很忠誠,最喜歡的就是跟在鄭遲腳邊嗚嗚的叫,亦步亦趨, 而且很親人,愛和熟悉的人親近。
將軍也認得謝南音了,見到她來,率先跑出了院子,沖到她腳邊熱情的打招呼。謝南音摸摸它的頭,將軍的毛有些粗糙,手感其實不怎麼好,不過眼見將軍喉嚨裡發出嗚嗚聲,親暱的蹭她的手心,謝南音的心情也好了些。
鄭遲愣愣的看著她,謝南音道:“這才幾天沒見,不認得我了呀?”
鄭遲揚了揚唇,似乎想露出個笑模樣來,但實際上,他的情緒很不好,一雙眼黑沉沉的,像被霧靄陰霾矇住了一般。
鄭遲說:“謝謝你來看我。”
他突然變得這樣禮貌,謝南音反而覺得有些心酸,她仰起頭,大聲問他:“還說呢,你怎麼都不來上學了,就算家裡出了事,也不能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裡來。”
她這樣自然的走近他,鄭遲也放鬆了些,然而沒等他說什麼,謝南音就聽到腳邊的將軍“汪汪”的兇狠叫起來,謝南音吃了一驚,卻見一個男孩從屋裡走出來,他也長得胖,但是不像鄭遲之前那樣白白嫩嫩的讓人覺得可愛居多,這個男孩跟個大餅臉似的,年紀比他們還小一些,看上去卻是個十分霸道的主。
他見將軍對著他叫,一副戒備的模樣,男孩也有些被嚇到,伸出手作勢要趕的模樣,一邊還兇橫的說:“死狗,等你再長大些,我讓阿奶燉了你吃狗肉。”
謝南音氣笑了:“你敢動它試試。”
男孩這才注意到謝南音的存在,見她和鄭遲站一塊兒,撇了撇嘴:“你誰呀?我阿奶早就說了以後要燉了這只死狗,不信你問他。”
鄭遲沒有說話,黑沉沉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小男孩好像被嚇到了,不過還是色厲內荏的哼了一聲,轉身跑回屋裡去了。
鄭遲帶著將軍和謝南音出門,路上,謝南音就反應過來了:“他就是你大伯家的堂弟?”以前,鄭遲還找她抱怨過,每次回他奶家,他奶都要他把好吃的讓給堂弟。不過當時的鄭遲其實也沒太放心上,一般都是說了就算,並不是很在意。
謝南音當時便曉得鄭遲他爺奶是有些偏心的。
未料想,如今竟然連想燉了將軍的事都能說,謝南音不免有些氣。
鄭遲“嗯”了一聲,道:“你幫我先養一段時間將軍吧,它不能留在這兒了。”他摸了摸將軍的頭,以前,他奶把將軍抱回來的時候,說是看他和他媽住那邊太安靜,養個寵物也有個伴,鄭遲沒懷疑過,直到後來才知道,其實是小堂弟當時鬧著要買,抱回來沒兩天就不耐煩了,他奶才把將軍抱到他們家的。
鄭遲覺得,這半個月,就像半輩子那麼長,他從來沒想過,原來有時候,連睡個好覺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自他媽出了事,他奶過來接他回去,他才知道,原來他爸爸去世了。
當時他想:這怎麼可能呢?
然而事實證明那不是個惡劣的玩笑,他一天天的等,等到的是周圍人的閑言碎語,等到的是大伯孃的冷嘲熱諷,鄭遲向來是個心大的,但也不是笨蛋,他沒等來他媽接他,卻等到了他哥失蹤的訊息,大伯去了省城回來,說是從他爸被抓那天,他哥就不見蹤影了。
鄭遲感覺就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就連以前對他還不錯的爺爺,如今也是見到他就嘆氣,他還聽到阿奶和大嫂在背後說他媽是掃把星,害死了他爸,連累家裡,甚至嫌養將軍麻煩,就想等它大點殺了添菜。
鄭遲每一天晚上睡覺前,都期盼醒來能發現這不過是一場夢。
“你阿奶還真想燉了將軍嗎?”
鄭遲沉默著沒有說話。
謝南音氣狠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將軍,等這事過去了,你回南街,我保證還你一隻養的胖胖的將軍。”
鄭遲扯了扯嘴角:“那也好,它跟著你能吃好吃的,這幾天我都不敢多餵它。”
鄭遲怕鄭奶奶真的想吃了將軍,所以這些天都不敢多餵它。
謝南音停下了腳步看著眼前的鄭遲,轉頭拉著他就往另一邊走,她們家在北街這邊如今也有一家分店了,謝國慶不在,店裡的員工卻是認得她們的。
見到她們進來,小周就來打招呼:“南音怎麼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