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冬說完抱著被子離開,然後又從臥室換了床藍色被子出來丟在沙發上。
還是躺著舒服啊。林安燃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將自己緊緊裹住。
被套上是和顧栩冬衣服上一樣的草木香,看樣子是她之前睡過後,他又拆下來洗過了。
“顧栩冬。”林安燃轉了下腦袋朝臥室喊他,“這床被子就留給我用吧,你也不用每次都拆下來洗了,怪麻煩的。”
無人回應。
林安燃無趣地轉回頭重新躺下對著窗外溜進來灑在牆上的清冷月光眨眨眼,然後將整個人蜷縮在棉被的溫暖裡準備閉眼睡去。
這時屋裡才慢悠悠回過兩個字:“給錢。”
說的好像她給錢,他就會真的要一樣。
林安燃無聲笑笑,然後靜靜睡去。
她很久沒有睡得這麼安穩了。很長一段時間了,白天的時候還好,別人幾乎很難從她身上看到什麼情緒失控陷落,但是一到夜裡,當她回到那個空蕩蕩的家,林安燃便會覺得整個人像被情緒黑洞吸進去了一樣,提不起力氣,也睡不著覺。
四周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籠罩著她,掙脫不得。
奇怪的是,這幾次她睡在顧栩冬家,夢裡都是難得的放鬆踏實。
第二天早上,林安燃是被碗碟不小心碰撞的清脆聲吵醒的。
窗外天色還暗,太陽只是一線橘紅,還沒完全出來。
隔著廚房玻璃,林安燃看到顧栩冬正在裡面熱早飯。
生病了也不忘早起,真不愧是顧栩冬啊。
“太陽是不是每天早上都被你搖醒的。”林安燃疊好被子隨便攏了下頭發在腦後抓了個丸子頭,然後伸著懶腰走到廚房門口靠在牆上彎起眼睛笑著看他。
顧栩冬沒回頭,關火從鍋裡取出剛煮好的雞蛋包子放在碗裡,然後又有條不紊地繼續去攪動旁邊快熬好的米粥。
“早飯吃這麼多?”林安燃主動端過碗筷。
顧栩冬清了清嗓子,鼻音還是悶悶地說:“一起吧。”
呦,財迷今天捨得放血了。
林安燃故作猶豫:“要錢嗎?”
顧栩冬關了另一個火盛好粥往外走,路過廚房門口時直接一個側身跟她對面經過,嘴裡淡淡說著:“沒人會跟錢過不去。”
意思是你給我就收。
“顧栩冬,你為什麼這麼喜歡錢。”林安燃坐他對面輕輕磕了個雞蛋開始慢慢剝殼。
她問這話時並沒有看他,甚至也沒有特別期待他會給她答案。
林安燃就是很尋常的,不再像之前那樣帶有挑釁的,和朋友間的聊天一樣很隨意地問起。
顧栩冬也沉默地剝完一個雞蛋,然後同樣隨意地解釋說:“錢能給我安全感。”
是的,錢是顧栩冬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抓住的真實的存在。
這世上很多人愛錢,也有很多人拼了命擠破腦袋想賺錢。
但只有真的缺過錢,感受過人在沒有錢的支撐下所有理想與尊嚴都是狗屁不值任人踐踏的日子,才會真的明白那幾兩銅臭對人生的意義。
當年顧衛光欠下的債後來全都算在了家人身上。
顧衛光進去後,母子倆天天擔驚受怕不知道家裡這扇門什麼時候會被債主敲響,也不知道下一個來家裡討債的又會是什麼牛鬼蛇神。
於連清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卻還是填補不上顧衛光這無底洞一樣的窟窿,於是最後,她幹脆連顧栩冬也不要了。
於連清是在某個冬日清晨,靜悄悄離開了滿縣。
那年顧栩冬,剛過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