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他已經做好了進去跟顧衛光這個爛人過一樣日子的準備。他一定會嘲笑他,本來就是跟他一樣的種,之前還裝什麼好人,自命不凡,又或是跟在外面一樣,直接對他拳打腳踢一頓。
總之在顧栩冬的認知裡,這輩子他再跟顧衛光見面的話,場面一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
那天下午顧栩冬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家裡待了很久。
剛入冬不久的滿縣,大霧四起 ,本就不見太陽的白天很快結束,窗外只剩漫長無盡頭的昏暗。
顧栩冬像小時候媽媽剛離開他時那樣,把自己盡力縮在房間最角落的地方,想象著自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也就什麼都不害怕了。
堅持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沒能逃掉命運的爛泥坑。
顧栩冬最心灰意冷的時候,是胡生拉了他一把。
那晚,胡生敲門的時候,顧栩冬以為是警察來了。
他從幽暗的房間裡慢慢走到門口後深吸一口氣緩緩開門,結果看到胡生一張焦急等待的熟悉面孔時,只大腦一片空白,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後來,顧栩冬只記得,那天他的鼻尖是酸的,像是在極力忍著些什麼。
胡生是來喊顧栩冬回去繼續上學的。
他來之前已經找過了被打的學生家長,自己墊錢做了賠償求了他們不要把這件事鬧到報警。
被打的學生挑釁在先,他們也不完全站理,於是學生家長便也罵罵咧咧接受了胡生的請求。
最主要的是,胡生出的錢夠多,將近他三個月的工資全都拿了出來。
但賠錢這事胡生一直沒有跟顧栩冬說,後來他還是從其他學生嘴裡聽到的。
“這點錢買我學生一個未來,值了。”
顧栩冬找到胡生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批卷子,鼻樑上掛著個眼鏡,抬頭看他的時候眉眼像個小老頭一樣慈祥。
“我會還你的。”顧栩冬說,“很快。”
胡生搖搖頭:“不急,分批還吧,當我存款放你那了的,什麼時候你大學畢業有工作能掙錢了,再慢慢還我。”
“只差一點,你等我再攢攢就還你。”顧栩冬堅持。
“我也不是白幫你的。”胡生放下筆:“我要利息,還我的時候記得連本帶利給。”
顧栩冬沉默,手心攥拳。
辦公室裡這會兒沒有其他人在,於是胡生繼續說:“如果你覺得心裡不安,那你就答應老師一件事,不要再跟人打架。”
拳頭解決不了所有問題。
“你要好好過好你自己的人生,不要去管別人說什麼,別人說什麼對你來說都不重要。”
胡生語重心長,那天他還說了很多,顧栩冬後來也總是想起。
胡生說,你要走出去看看,去見天地遼闊,山高水闊;去過春天,別把自己困在冬天裡。
“對不起。”顧栩冬說。
他的歉意不是對陳佳碩,而是對胡生。
他食言了。
只是早上那樣的情況,即使重來一萬次顧栩冬應該都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他沒辦法放下林安燃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