靚靚雜貨店。
門口櫃臺後坐著的老闆娘燙一頭誇張的卷發,嘴上塗大紅明豔的口紅,來往結賬的學生都喊她靚姨。
是挺靚的,尤其跟這落後又偏遠的小縣城比起來。
安燃要了靚姨身邊烤爐上兩個小點的烤紅薯分開套兩層塑膠袋裝口袋裡暖手。
沒吃。
“四塊五。”靚姨示意她掃碼付款,嘴裡順便磕了個瓜子問:“同學今天剛轉學過來吧,以前沒見過。”
林安燃安靜掃碼付款沒接話。
靚姨也沒覺得無趣,笑了笑指著窗外說:“下午你在校門口站著那會兒,我都看見了。”
林安燃這才收了手機抬眼看她誇張的笑容,淡淡“嗯”了一聲。
“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瞅你長得好看,跟個電影明星似的,看著就討人喜歡。”靚姨紋著黑色眼線的眼睛一直彎彎笑著自顧自說:“哦對了,我兒子也讀縣中,叫張揚,回頭你們有機會可以認識下。”
安燃在聽到“張揚”這兩個字的瞬間一愣,接著很快就徹底明白了他那張揚又全然不知內斂的性格是隨了誰了。
公交車終於到了。
安燃過往十八年生活裡接人待物養成的習慣還是讓她在得知這位靚姨是自己同學媽媽後又跟她禮貌說了再見才出門離開。
車上人不多。
縣中一半多是住宿生,走讀生也大都自己騎車上下學,更何況,林安燃現在是逃了課出來的。
出來了,去哪裡,不知道。
林安燃坐最後一排抬手胡亂擦掉玻璃上的白霧望著外面的朦朧夜色。有那麼一瞬間,她似乎又回到了昨晚那輛搖搖晃晃的綠皮火車上,車子一路前行,奔赴它要到達的終點。
每輛列車都有它們的來路和歸途,但林安燃沒有。
夜裡公交車行駛緩慢。
那些她曾以為轉瞬即逝的時間,好像也隨著滿縣冬天提前開始的夜晚變得格外幽靜漫長。
最後,林安燃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在商貿城站下了車。
幾乎完全順著身體慣性,反應過來時她已站在街邊熙攘的人流之中,就好像她本來就是要在這裡下車一樣。
順著人流走,夜幕下的商業街看上去甚至比白日更繁華熱鬧些。
街邊商業樓上各家電子招牌亮起,高低錯位擺開的全是色彩飽和度極濃鬱的紅黃藍色,橫在馬路中間混亂糾纏的天線上也閃爍著五顏六色的霓虹燈……
很俗,但又是俗世裡該有的喧囂熱鬧。
時代洪流從我們身邊滾滾而過,這個世界在飛速發展,但在那些被落下又或是遺忘掉的角落裡,生活在這裡的人們也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盡興又鮮活的掙紮著、舞動著。
口袋裡的紅薯已經涼透了,安燃拐進商業街買了杯熱奶茶捧在手裡取暖。
繼續隨著人群往前路過幾家小吃店後便在路中間看到一家遊戲廳,遊戲廳樓上還掛著臺球廳的招牌,從外面聽聲音,感覺生意還蠻紅火熱鬧的。
本來安燃還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玩會兒,結果路盡頭一家圍著不少人的攤位先把她吸引了去。
商業街裡面剩下的基本都是五金日用維修這些攤位狹小擁擠的店面。
林安燃往裡走,幾家老闆都靠門口一臉見怪不怪的樣子目送她走向盡頭那家專做手機貼膜維修的小門店。
這應該是商業街最小的一家店了。
不到十平米的空間只擺得下一張細長玻璃櫃臺,三面牆體也都充分利用起來掛滿各種手機飾品。
安燃走近了目光越過人群間的縫隙往裡看,只一秒,她臉上的好奇便徹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