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出站的人很快就被他們等在出站口的親友接走了。
只有林安燃,像只迷了路的候鳥沒跟上南遷,最後一頭掉進茫然陌生的冬天裡,失了方向。
滿縣今天發布了暴雪天氣預警,這會兒車站連個計程車的影子都看不到。
手機也被凍關機了,林安燃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明年春天了。
夜裡,人群徹底散去,只剩一片大雪彌漫。
而後,隔著風雪,林安燃看到馬路對面一雙眼睛,明亮,犀利,像一頭野獸在暗夜裡瞄準它的獵物。
緊接著,“獵物”主動走了過去。
摩托車燈光把這場雪飄落的軌跡照的更加具象。
“走嗎?”林安燃停在摩托車前,目光直直對上男生那雙和這大雪天氣一樣清冷淩厲的眼睛。
這人戴著頭盔,林安燃看不到他臉上此刻的全部神情,但她能看出來他正在打量她,細長的眼睛懶懶地上下抬動兩次,眼神裡那股說不出的冷漠倒是跟此刻的她不相上下。
男生沒說話。
林安燃說:“車費雙倍。”
男生還是沒說話,不過掛著幾瓣雪花的黑色睫毛倒是明顯顫了下。
林安燃看出他動心了,冷冷加碼道:“五倍。”
“去哪兒?”男生終於開口。
可能是隔著頭盔的原因,對面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沉,不過並不難聽,聽起來他應該也就十七八歲。
林安燃說:“知青苑。”
男生問:“哪裡?”
林安燃重複:“知青苑。”
“南區還是北區?”男生問的有些敷衍,不過並沒聽出太多不耐煩。
“不知道。”林安燃沒記住地址,地址在林愛民發給她的聊天記錄裡,但她手機這會兒還關著機。
林安燃說:“你先送我到小區門口,到了我自己找。”
“行。”男生遞給她一個頭盔,原本撐在地上的腿往回輕松一收便準備出發了。
男生穿了件黑色立領羽絨服,很厚,林安燃上車後抱著他像是抱了團棉花。
林安燃抱的很緊,甚至能明顯感覺到男生腹部一緊,後背也跟著僵了下。
林安燃倒是無所謂,寒冷暫時剝奪她一切思考能力,所有行為與選擇都只靠本能。
太冷了,她的身體在下意識渴望與靠近溫暖。
如果不是戴著頭盔,她這會兒應該會把臉也完全埋進他後背的溫暖裡。
摩托車在夜裡呼嘯而過,迎著風雪前行的燈光像一道流星劃破這小城裡寂靜又漫長的夜。
男生騎車技術不錯,每次林安燃看著前面一片完全被積雪覆蓋的道路覺得他會停下來的時候,男生都眨眼間毫不猶豫且平穩順利地開了過去。
有點厲害。
漸漸的,林安燃也不再那麼關心前方了,而是抱緊他側臉觀察著這座落在極北方的破舊縣城。
車站往前是一片廢棄工廠,沿路都是坍塌的圍牆和鐵柵欄,再往前,穿過一片回蕩著犬吠聲的平房後就離近了城中心,這裡沿街開始有了商鋪,不過因為天氣原因,還在亮著燈營業的只有那麼幾家。
城區也大都是些老房,錯亂交叉的天線纏繞拉扯著將它們連在了一起。
摩托拐了幾條街後一路上坡前行最後在小區門前停下。
知青苑。
小區大門上著鎖,上面三個依次弧度彎曲的紅字在白雪襯託下格外明顯。
門口路邊拐角孤鄰鄰立著一間平房,蒙著水汽的玻璃窗上用油漆歪歪扭扭寫著土豆粉、麻辣燙、烤冷麵……
餓了。
“一百。”男生沒下車,直接一腳撐在摩托上,一腳輕松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