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鄔桐臉色和緩,鄔楊才又低聲道:“你放心,我手上還有當年娘親出嫁時帶來的賈家名帖,明日就去林府見林大人。”
鄔桐緩緩點頭,想了想道:“大哥,咱們最好等幾日再去,得看看粵海那邊的反應。”
“是我心急了。”鄔楊嘆口氣,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難看起來,“如果你猜的是真的,那賈府的名帖就用不成了。名帖上都有名姓,被人知道我們拿著名帖行走,肯定會招來禍事的。”
房間內再次陷入沉默,良久,鄔桐沉吟道:“大哥,這兩天你去茶館酒樓打聽訊息,我在這裡照顧柏哥兒,並想辦法賺些銀錢。
要是賈府和林家都投靠不上,咱們就得自己賺錢去京城了。大人物肯定是要見的,銀子也肯定是越多越好。”
鄔楊抹了把臉,沉重地點點頭。他已經二十二歲,因連續守孝還未成親,要不然有內人照顧弟弟妹妹,比讓兩人單獨在客棧安全多了。
這一夜,眾人心思各異地進入夢鄉,全新的紅樓篇章緩緩開啟。
寧榮街不遠處的一處二層茶樓,柳瓊坐在上樓必經的小桌旁,點了一壺便宜的碧螺春,將前幾日用硬草紙畫的撲克牌擺在桌上,煞有介事地嘀嘀咕咕,等待魚兒們上鈎。
這個茶樓是柳湘蓮和馮紫英幾人最愛來消遣的地方,他已經等了兩日,料想今日幾人必是要聚一聚的。
果然,茶還沒喝三盞,薛大傻子憨直的聲音就響起:“馮兄弟跟我爭什麼,我剛到京城,還沒請諸位兄弟聚一聚呢,怎麼說都該是我請客才對,馮兄要是再推脫,可就是看不起我薛某人了。”
呵呵,柳瓊心內冷笑,薛蟠啊薛蟠,打死人命卻絲毫不當回事,就不要怪我賺你的錢了。
光鮮亮麗的眾人出現在茶樓門口,賈珍賈蓉父子赫然在列,柳瓊忙站起來行禮:“珍大哥。”
賈珍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鼻樑高挺,眼窩深陷,端是生得好樣貌,聞言笑著點點頭,看起來心情很好,難得地問了句:“瓊兒怎麼單獨來這裡喝茶了?瑞兒和芹哥兒呢?”
柳瓊堆起笑,似是受寵若驚:“小子前幾日病重,冷落了瑞兒和芹哥兒,不知兩人在何處。”
“瓊大爺,你這是什麼新鮮玩意兒?怎麼沒見過?”柳湘蓮不愧是被部分紅迷稱為紅樓第一美男子的男人,長身玉立,鴨青色綢緞長衫,雖是落魄公子,看起來卻半點兒不差錢的樣兒,說起話來也爽朗得緊。
“這是小子在病中琢磨的紙牌,只是須得三個人才能玩,這不正在這裡分牌自己跟自己玩兒呢。”柳瓊指著被分成三份的紙牌,笑呵呵地介紹怎麼玩兒,怎麼相鬥。
賈珍、馮紫英這些人都是歡場的老手,如何聽不出來其中的門道。這可是後宅、風月場所再好不過的消磨時間的玩意兒,做得精緻了,王府、宮裡說不得也能送去。
賈珍收斂起臉上的輕慢之色,這才打量起“賈瓊”。少年眉眼高挺,氣質不俗,站在那裡不卑不亢地任人打量,毫不怯懦自卑,奇怪,以前怎麼竟會覺得此人不堪大用?
顧不得糾纏過去,賈珍熱情地攬過柳瓊的肩膀,徑直往樓上帶:“走,瓊兄弟,跟哥哥去樓上包間。咱們就玩你今日做的這撲克牌。”
柳瓊自然是做出一副感天動地的驚訝神色,心內知道這一波錢穩了。
雖然這些人不可能讓他參與後期的製作和分潤,但前期賣方子的錢肯定少不了他的。他要的就是這個啟動資金,有了第一桶金,其他的東西再拿出來也有了出處。
而且撲克牌上他標上了暗語,如果鄔桐也來了這個世界,根據暗語就知道他的身份,來這裡找他即可。
“這個玩法兒叫鬥貪官,須得三個人才行......”柳瓊收回心神,在包間內細細給眾人講解撲克牌的玩法。他的聲音不疾不徐,賈珍幾人卻越打越上癮,竟是連小倌兒也沒叫,生生打了一下午的撲克牌。
薛蟠不知是否走了狗屎運,竟然贏了二百兩銀子。他也不藏私,知道珍大哥哥是想做這個撲克牌的生意,他收攏起贏來的銀票,將柳瓊拉到角落裡嘀嘀咕咕:“瓊大爺,你這撲克牌的點子,二百兩賣於我如何?”
見柳瓊要推辭,薛蟠拍拍對麵人的肩膀,樂呵呵道:“知道瓊大爺不缺這仨瓜倆棗的,這二百兩銀子就當是小弟送你花的,咱們不說那買賣的話,怎麼樣?”
柳瓊這才像模像樣地點點頭,接過銀票,拱拱手道:“薛兄客氣了,撲克牌在我這裡就是個玩意兒,你只管拿去,我絕無二話。”
薛蟠直起身,沖賈珍眨眨眼,這才放開人:“那就不打擾瓊大爺回家養病了,回見。”
裝著看不見薛蟠和賈珍的眉眼官司,柳瓊拱手告辭,對薛蟠這種用過就扔的行為不置可否。等出了茶樓,他又摸摸藏到衣袖裡的二百兩銀票,樂顛顛兒地回家去也。
揚州城昌隆銀樓,胖乎乎的掌櫃對著一沓兒圖樣看了又看。被肥肉擠的只剩一條縫的小眼睛,暗暗觀察著對面的“公子”。作為經常跟人打交道的生意人,就算穿了男裝,他也一眼就看出了眼前這位是個女子。
鵝蛋臉,肌膚細膩,唇紅齒白,雖身材單薄,卻並不像是吃不飽飯缺銀子的。
那就是大家出身,一時落魄,需要銀錢周轉,派遣信得過的女僕過來換些銀子。
莫欺少年窮,做買賣多年,掌櫃自是內裡精明之人,心內權衡一番,緩緩開口:“五百兩,這位兄臺,不能再多了。我們昌隆銀樓可是揚州城最大的銀樓,您就是到其他城賣,也高不過我出的這個價錢。”
鄔桐穿著哥哥的衣衫,心內大大地鬆口氣,表面卻皺皺眉,似是對價錢不滿想再說些什麼,又似是臉嫩不好意思辯駁,半晌才開口:“罷了,五百兩就五百兩吧,只是揚州城內我雖只賣你一家,但其他城就不一定了。”
胖掌櫃鬆口氣,呵呵笑起來,白嫩的麵皮上笑出了深深的法令紋:“那是自然,我們沒有那麼霸道,其他城的生意您隨意。”
昌隆銀樓可是甄家的生意,今日買了這圖樣,明日全江南就知道了,誰還會買?誰還敢買?小“公子”還是太嫩了。
說著招手叫夥計去賬房支銀子,又親自給鄔桐斟茶:“公子嘗嘗我們這茶,可是正宗的明前龍井,再好不過的茶葉。”
鄔桐沖掌櫃點點頭,低頭品了一口。她能喝出來什麼,讓柳瓊那廝喝還差不多,慣會附庸風雅。她還就喜歡喝奶茶,可惜這裡沒有,末世又太貴,哎。
心內亂七八糟腹誹一番,鄔桐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恭維:“好茶。”反正誇就對了。